受捆綁的記憶一下子像繩索斷裂,所有受她壓抑的過去一瞬間蹦跳出來,字字句句的辱罵,一幕幕痛苦的畫面全是他,眼前這個男生帶給她,還有……
不……不要——
「朱可安!……你別跑!……可安!」
她跑,她當然要跑!還好、還好她跑得快,他是追不上她的,他的一條腿不方便。
但是他身邊總有那個跑得很快的司機兼保鏢如影隨形,剛剛沒看到他,但肯定在不遠處,她得快跑!
她要快跑、快跑……快點跑!……要快跑……快……跑!快——
「呀啊——不要、不要!放開我!」猛然一隻手打從身後被拽住,她出於反射動作把掐在手上的袋子朝後甩去,猛打!
啪、啪、啪!不要、不要——
「小猴子!」
「咦……」小猴子?僵硬的指關節顫抖,手指這才鬆了,袋子掉落地上。遲疑又驚惶的目光往上拉,緩緩注視一張俊美的臉,望著、望著,嘴角緩緩勾起,「芹哥……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她的錯覺?……不是吧?……是芹哥沒錯吧?
她不知道自己伸出了手,顫抖的手指觸摸他的臉。
他低著頭,瞇起了眼。她的指尖像冰柱似的凍了他一下。
「發生什麼事了?……誰在追你嗎?」他伸手抹去她一臉的汗,瞪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她的汗全是冷的!一張臉更青冷得嚇人!
他轉頭四處看,臉色暴怒無比。
她望著他,微張著口……
轟隆——驟然一記響雷,大雨滂沱落下!
「芹哥!下雨……下雨了,快回去,快點回去……」她吃了雨,猛然清醒,急忙抓住他的手,她的手還止不住抖,拉著他走。
萬香芹馬上撿起地上的袋子,圈住她的肩膀,在雨中護著她,看她飽受驚嚇的模樣……先回家再說。
*** *** ***
天色暗了,他開了燈,同時開了空調。
「我看快下雨,所以開車去蒲英哥家接你,芷芸說你去林綠墨那裡上完課後,告訴她要去那條街買東西,然後會直接回家,我就過去看看能不能碰到你,順道載你。」
一回家,他就先把她推進浴室裡洗澡,自己則是拿條毛巾擦乾,換了套衣服。
等她洗好出來,他把她拉到沙發裡坐著,拿了條大毛巾幫她擦頭髮。
即使洗過澡,她的臉色還略顯蒼白。她看起來像力持鎮定,嘴角不時掛著笑容,但神色卻顯得恍惚。
「我才剛停妥車子,就看見你在街上跑,我叫你,你聽不見。我跟著你跑了一段路才追上你……你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低頭瞅著她的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對上了他。
「……可不可以不要說?」她一點都不想去回憶那段過去,甚至不要去想那個人……如果她的身份不是芷芸姊的遠親,芹哥還會收留她嗎?她望著他,眼裡藏著恐懼和猶豫。
「那你是想用唱的嗎?」他白了她一眼,重重彈了她額頭一下,繼續幫她把頭髮擦乾。她這頭長髮,可花了他不少心思護理寶貝著。
朱可安嘴角逸出了笑容,即使內心苦澀不安,一抹無形的陰影不停在擴散,但跟芹哥在一起,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就會覺得好快樂,好安心,遠比帶給她勇氣和力量的那條手帕帶給她更多更多的幸福……她不想離開他,不想離開這裡。
朱可安!你給我進來!
唔,你好臭!臭死了,給我下去!滾下去!
「可是……我說了怕你會笑我。」不想、不想,不要想。
萬香芹瞇起了眼,「小猴子,你可別找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想混,這回我要你老實交代清楚。」
她眨了眨眼,恍恍惚惚地,過去和現實在拉扯,望著一張俊美嚴峻的臉色,她安心、安心……
「真的啊!」回到現實,她急著嚷嚷,凝視著萬香芹認真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好多男生都在看我,有一些人會上前跟我說話,纏著我問手機號碼,我說我沒手機,很多人都不信。」他的眉頭一聚攏,她的心就跳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拉雜了,害他開始不耐煩?
怦怦怦,心狂跳,她拚命壓下那股黑暗與光明的拉扯,直直看著萬香芹,盯著他的臉,把自己定在光明的世界裡,用明亮的聲音嚷嚷著:「今天也是一樣,突然有好幾個男生圍住我,說我長得很漂亮,要跟我做朋友,但是他們一直拉我的頭髮,碰我的手,我很害怕,就嚇得一直跑,一直跑,我聽到他們有追來,就更不敢停下來,不停跑……我,我說的是真的。」是真的曾經發生過這些事……「……芹哥,你不要瞪我。」
就算不信,也不要瞪她。現在的她會怕……
「有人纏你,你回來怎麼都沒說!你這顆猴腦袋是裝好看的嗎?這麼嚴重的事有什麼好笑!」
啊?……不好笑嗎?她以為會好笑,在他面前她只是只小猴子,卻有人說她漂亮,這樣還不好笑?……芹哥說這很嚴重。有很嚴重嗎?這算嚴重?
那她的過去豈不會嚇死他?她的過去……
黑夜裡被一根針狠狠刺醒,她痛得腦都發麻,一聲也沒叫。
猛然一隻腳踹過來,硬生生踩上她的背,差點把她的骨頭給踩斷,她眼前一片黑暗,以為自己快死了——
朱可安!都你,都是你!我打死你!
她猛然一震,全身一陣發冷。不想、不想的,怎麼又想了!回過神來,她緩緩低下頭……芹哥,在幹什麼?
萬香芹正拉起她的手,皺著眉頭輕輕撫揉她掌心被指甲戳刺出的傷痕,然後又仔細地檢查她每一寸肌膚,這樣還不夠,一雙鷹眼盯上她的脖子,她所有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都仔仔細細看過一逼。
她怔怔望著,一臉茫然,不知他在幹嘛,她剛才有漏聽了什麼話嗎?不過當芹哥的寵物當久了,這種事她其實也該習以為常了。本來芹哥在想什麼,她從來也看不透是真的。她只知道他從來都不會真正傷害她,所以不管他做什麼她都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