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婷婷做個表情,可愛俏皮,何紀川大姑說;
「沒關係,婷婷在國外唸書長大,說話比較直率,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討人喜歡,我就喜歡她這點直率。明珠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葉婷婷轉向江明珠,眨眨洋娃娃似長長的睫毛,笑說:「妳不介意吧?明珠姐。」
介意,她當然介意,可有人都替她說她不會介意了,她能說她介意、表現一點不高興嗎?
「不會。沒關係的。」氣氛和諧又和睦,何必惹得大家不愉快。但不讓別人不愉快,她只好委屈一下,忍耐嘍。
何紀川表姊笑說:「妳脾氣真好,要我就翻臉給他們看,至少給紀川看。」顯然大有玩笑的意味。「不過,婷婷就是那樣,想什麼就說什麼,也不會看場合。」
「表姊,妳怎麼給我洩氣,太不給我面子了。」葉婷婷說歸說,仍笑嘻嘻的。
氣氛真的很熱鬧,江明珠陪著笑,不小心對上何紀川大姑的目光,他大姑雖在笑著,卻似審視著什麼。
一頓飯吃得皆大歡喜——算是吧?江明珠暗自對自己笑了笑。想想,一整晚下來,她就只是一直在笑。
散了席,何紀川送江明珠回去。笑說:
「累了吧?吃這頓『鴻門宴』可不輕鬆。」
江明珠抿嘴笑一下,沒說話。
「不說話,就是贊同我說的吧?」他開著玩笑。
「不說話就是時候不早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江明珠總算不再笑了。
他看她眼裡露出一絲疲憊,點個頭。「晚安,早點休息。」日常又再家常不過。
陽光底下無鮮事,太明亮了,無所遁形。黑夜中,才容易安放那大大小小、解或不解的心事與困惑。
「晚安。」江明珠微擺了擺手,像孩童少年擺手說再見那樣。
*** *** ***
才吃完「大餐」沒兩天,何紀川大姑又找他回去吃飯。何紀川正與江明珠在一起,滿口吻很不巧,說:
「改天吧,大姑,我跟明珠在一起。」江明珠主動找他,還說要請他喝茶,他小小驚喜一下。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約會他,他覺得挺高興。
「那不正好,請明珠也一起過來嘛,人多比較熱鬧。」
大姑似乎沒想到什麼是「兩人世界」,抑或是熱心過頭,覺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兩人約會不如大家一起熱熱鬧鬧。
「還是改天吧,大姑。」
江明珠在一旁已猜到大概是怎麼回事。她耐心等著,也不吭聲。
「人家說改期不如撞期嘛。你這孩子,當真什麼事都要大姑三請四請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跟明珠打算一去喝茶,喝完茶一起吃飯,然後——」
「那正好,前些天,你姑丈朋友剛送來一些上好的龍井,你們正好過來,順便在家裡吃便飯,何必浪費那個錢呢。」
大姑或許結婚太久了,忘記了什麼是戀愛中的風花雪月與浪漫。
何紀川猶豫著,實在說不過他大姑,並沒堅持,看向江明珠。江明珠說:
「沒關係,你去吧。我們改天再喝茶也一樣。」
「大姑請妳也一塊去呢。」
腦中驀然浮起那日飯宴中,他大姑審視她的表情目光,江明珠搖搖頭,說:「下次吧。請代我向你大姑道聲歉。晚點再連絡。」
那雙眼中,隱約有些心事,欲言又止似。何紀川卻沒注意到,只是說:「妳不去的話,那我也不去了。」
江明珠沒接話,才不一會,大姑的電話又追來了。何紀川無奈說:
「大姑,還是改天吧,今天不太方便。」
「為什麼?是不是明珠不高興,你讓大姑跟明珠說好了。」也許是熱心,反而更為難。
何紀川自然覺得不妥,只得說;「好,好,我去就是了。」終是沒有堅持。
江明珠對他笑了笑。忽然頓了一下,驚覺似。她對何紀川總是這樣淡淡溫溫的笑,沒有激情起伏過——是她個性淡嗎?可該怎麼才是「濃烈」?
那短暫的驚愕詫頓並不明顯,何紀川忽略過,也沒想太多,說:「最近約會好像有點擠,這個那個總有人軋一角,應該請他們早點謝幕。」半玩笑半調侃。
是的,是有點擠。但他總也不曾堅持過……遲到、約會取消、半途放下吃到一半的飯——這原也沒什麼,只是……嗯,只是……
她渴盼一種全心全意。
但那眸底欲言又止,似也在困惑,什麼又才是「全心全意」?
何紀川朝她微微笑笑,擺擺手,說:「那我先走了。」又一次忽略那眸底的困惑。
到了他大姑家,他姑丈剛好回到家沒多久,見只有他一個人,笑說:「只有你一個人,你女朋友怎麼沒有一起來?」
「呃,她剛好有點事。」
「哦。來,坐,先喝杯酒吧。」他姑丈手上一杯紅酒,一個人正喝得自得其樂。
起身去取酒杯給何紀川,順道告訴何紀川大姑說:「紀川來了。不過,只有他一個人,他女朋友沒有一起過來。」
「知道了。我想她也不會來的。」何紀川大姑不顯意外。
她準備好幾道家常小菜。說是家常,海陸兼備,也算豐盛。倒是先前在電話裡提的上好龍井茶,不知是忘了,還是怎地,不見蹤影,反倒開了一瓶紅酒。
就為了吃這樣一頓飯,硬把他叫來,何紀川實在搞不懂他大姑在想什麼。他都二十四了,不是十四,不會當真擔心他在外頭一人獨居餓著凍著吧?
大姑也不問江明珠為什麼沒來,倒說:「紀川,你覺得婷婷怎麼樣?」
「婷婷?」何紀川頓一下,奇怪他大姑這麼問。「很好啊,活潑又大方,直率可愛。」
「這樣啊,」大姑抿抿嘴笑。「那梅姨的女兒呢?」
梅姨的女兒?何紀川停下筷子,思索一下記憶中的影像。唔,梅姨的女兒是學音樂的,個頭不高,談吐文雅,也是一派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