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睿騏冷淡的小臉上青筋微凸,微微咬牙道:
「你昨天在房間裡背詩詞,至少讀了三二十遍,讀得那麼大聲,我怎麼可能背不起來。」強迫同樣待在房裡的他分享她的詩詞之樂。即使把房間讓給她讀書,他拿課本到客廳寫作業,她也一直跟在他後方大聲地背書。
「我們要同生死、共患難啊!一千多年前的老人家的文章,早該腐爛化作塵土,那麼無聊的死物要我一個人背很無聊耶,我們要共患難!」她哀哀叫。
「真抱歉讓殷小姐讀那些應該腐爛的死物。早自習時間已經開始了。想必你昨天都讀熟那些死物了,既然如此,我們趕快來抽考吧。」年紀約莫四十歲的國語老師皮笑肉不笑的出現在讀書室門口。
「啊!我是小睿,不是小麟。我要去練劍了!」殷睿麟趕緊撇清關係,拉起竹劍的另一端,打算衝往運動室去。
對此情況早有防範的殷睿騏只是牢牢地握緊手上竹劍,讓她只能握到劍梢,卻無法將整把竹劍給抽走。上一回,她就是這樣把他手上的竹劍給搶走,留下他背書給國語老師聽。
「來不及了。我剛剛有聽到你說的那一番話,小睿不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國語老師開心的獰笑。
他是殷家高薪聘請的老師之中,少數比較能夠分辨出兩位學生的老師。兩個孩子的說話方式與個性有著明顯差異,在兩人沒有特意控制之下,他很容易可以分辨出誰是調皮的殷睿麟、誰是穩重的殷睿騏。
「小睿,你快去吧。劍道老師應該在等你了。」國語老師笑咪咪的對著表情較老成的孩子說道。然後,轉過頭對另一個想跟著溜的孩子,朝她笑道:「至於小麟就交給我吧。老師會好好的教她體悟中國文學的精深奧妙之美。」
瞧見國語老師的笑容,殷睿麟覺得背脊冒出一股寒意。
「謝謝老師。」用力抽出被她握緊的竹劍,殷睿騏朝老師鞠躬作禮,然後大步走向另一邊的運動室。
「小睿不要丟下我啊——」殷睿麟猶做最後的掙扎。
國語老師推了推眼鏡,語帶得意的道:
「殷同學,請回到位子上坐好。現在開始唐詩默寫……」
第二章
殷睿騏緩緩地睜開眼,隨即額際感到一陣刺痛。
「小睿你醒來了!」殷睿麟抱著跟自己一般高的他,激動得眼淚直流。「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她緊緊地摟住懷中那副身軀。
「怎麼了?這裡是哪裡?」殷睿騏微怔地看著油漆剝落的牆壁。這個小房間裡,只有他們正坐著的一個床板跟一張破舊書桌,除此之外沒有其它傢俱。他們為什麼在這裡?不是剛上完體育課嗎?
「噓!他們就在外面,小聲一點。」殷睿麟示意他看向那扇半掩的房門。那扇門外有三男一女正在討論事情,吵雜的聲音與微亮的光線從門縫透了進來。
突然,殷睿騏想起整件事情了。
他點點頭,試著從她的懷裡坐直身體。
見狀,殷睿麟急問:「你覺得怎樣?有哪裡不舒服嗎?頭會不會痛痛?」
頓了頓,他忍住頭部傳來的痛楚,道:「我很好,沒事。你呢?有沒有受傷?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台北?」
「我不清楚這裡是哪裡。他們開車的時候我有醒來過,從我們被綁架的時間算起,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半車子才停在這裡。我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台北。附近沒有什麼住家,被抱進來的時候我有偷偷睜開眼睛看了一下下。」
「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打你?有脫你或是我的衣服嗎?」
「我沒事。」殷睿麟吸了吸鼻子。「我們的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他們應該還沒發現。小睿,你別掙扎,我不想看到你又被他們打了。」平常大媽就有給他們吃一些藥物,因此他們的抗藥性比一般人強。小睿在車上醒來的時候,其實她也醒了,但只能夠強忍著不出聲、不反抗,繼續裝昏迷地看著試圖想要逃出車外的小睿被壞人打傷。
聞言,殷睿騏便知她那時也是清醒的。他懊悔極了。「對不起,我那時不夠冷靜。就算逃出車外也可能摔斷腿,而且他們只要停下車就可以重新抓住我們了。」
那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保護她離開危險,卻沒有想到兩個小孩子如何逃離行駛中的車子。幸好她有顧慮到這一點、幸好她沒受傷。他八歲以前是窮孩子,每天在外四處走,連紐約最常見的小搶案都沒遇到過。相較之下,小麟這次面對綁架的處理比他好多了。
「對不起,知道你被打的時候,我好緊張好緊張。我好怕那些壞人會殺了你,好幾次就要睜開眼睛看看你究竟怎麼了。可是旁邊一直有人盯著我看,我只好忍著別發抖、忍著別睜開眼睛,假裝還在昏迷當中。」殷睿麟抓著他的衣服低聲說道,同時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
「真難得你有忍住。」遲疑了下,殷睿騏終究還是伸出小手臂抱住淚漣漣的她。「你做得很好,你把自己保護好沒受傷,沒受傷是最好的。」輕撫著她的頭髮說道。
「噓,眼淚擦一擦。他們要進來了。」
一直豎耳傾聽外頭動靜的殷睿騏,發現外頭吵雜的聲音有所改變,立刻提醒在他懷裡哭泣的她。他拉起衣服下擺,快速地擦乾她臉上滿佈的淚痕,顧不得粗魯的動作會擦痛她細嫩的臉蛋。
「記得大媽教過的嗎?在這種情況遇到壞人要怎麼做?」殷睿騏迅速地整理好臉上的表情。
「記得,不可以讓他們認出誰是誰,還有保護自己的安全是第一優先。」殷睿麟用力點頭,也學他將表情整理成平靜的模樣。
碰一聲,老舊的木板門被用力踢到牆邊,外頭四個大人魚貫走入這個小房間。三個男性都蒙著臉,另一個女性則戴著大口罩跟大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