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搭計程車去吧!不用找停車位。」她在大門口回轉道旁四下張望,對停泊的計程車招手。
「薄芸!」他拉下她的手,聲音沉了沉,「我們談一談吧!」
「談什麼呀?快遲到了啊!」她不解地跺腳。
他輕環住她的肩,將她帶到酒店右翼一列景觀樹後,面對面道:「先談一談,不用太多時間,談完了,下次妳還想讓我和薄荷單獨相處,有的是機會。」
她陡然安靜了,手腳侷促不安,避開他的視線,焦躁地用鞋尖磨著石子地,良久才啟口,「如果你想責罵我,我不反對,可是,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浪費那兩張票?我不想讓薄荷失望,她一直想看這齣劇,我答應陪她去的,她也知道我邀請你了,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到場,回來一定K死我。」
他啞然失笑,懊惱地看著她,過一會兒,表情軟化了,他含笑說道:「這件事如果對妳而言很重要,我不是不能配合。」反正他配合別人的意願做他毫無興趣的事也已習慣,甚至可謂駕輕就熟。
她重新喚起精神,感激地仰望他,「謝謝你。」
「不過,妳一點也不想知道我真正的意願嗎?」
「你是指今天這個約定嗎?」
「每一個約定。」
「每一個……」
真正的意願?
她的確從未深究過,他從未拒絕她的要求,她以為他若非行有餘力幫她,就是樂於參與;他恆常一派溫柔,難得讓人看出壞情緒,她習慣了他的溫文有禮,很少顧忌可能惹怒他的後果,自然不會考慮到是否符合他的喜惡;她一直認定他是最好相處又講道理的朋友……這麼說來,是她太大意,太強人所難了,忽略了好脾性的他也有自己的執著……
她滿腹誠意,敲敲腦門說:「對不起,讓我重新檢討一下,唔……我在花房表現礙手礙腳,讓你們工作進度太慢,就應該自動走路,不該等你開口;我也該先問你,你喜歡吃什麼菜再邀請你上門吃飯;我更應該問你,你喜歡哪一齣戲碼才買票請你觀賞,而不是強迫中獎,」她頓一頓,亡羊補牢地建議:「你現在想告訴我你真正的意願嗎?我可以配合的。」
他靜靜凝視她,柔聲道:「我真正的意願是,妳可不可以每天提早到學校好讓我有多餘時間告訴妳如何照顧花房;而我對吃什麼菜沒有任何意見,只要是妳親自下廚款待我就心滿意足;至於看哪一齣劇更不是重點,因為我對電影的喜愛遠勝過歌劇,答應妳只是為了讓妳開心,所以如果邀請我的人突然消失了,我會失去坐上兩小時的動力。我真正的意願還有──」
他兩掌按住她的肩,讓她牢牢地背抵樹幹,才想開口問他,半張的嘴被結實地堵住,她神智一時轉不過來,只感到貼在唇上的柔軟喚起了某種記憶,彷彿才經歷不久,那味道,她淺嘗過……就快憶起了什麼,唇上加重的力道打斷了回想,濕熱探進她的舌間,主動糾纏,她未及反應,嘴唇一陣虛涼,一吻結束,恢復正常,只有那熾熱的凝望繼續在她臉上燃燒,她的身軀半癱在樹幹上,兩腿像沒有重量的棉花站不太穩。
「謝謝妳的配合。我們還有必要趕場嗎?」
「我──頭昏──」她反手撐著樹幹站直,一腦袋震驚與空白,視線根本不敢上抬。「我看……還是回家算了!」幾乎用逃的離開現場。
她不能一直傻眼地待在他面前,他竟然吻了她!他怎麼能吻她?她處心積慮地接近他不是為了這種結果啊!這個吻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的思緒像坍塌的積木一樣混亂,電光石火間,像插頭接上了電,她驟然回頭──
「你喜歡我?」
隔著十公尺,他聳聳肩,笑如暖陽。
「你的意思是──真的?」她返身走回他跟前,睜著大眼等待答案。
「真的,」他捏捏她的尖雅下巴,「妳很失望嗎?」
失望?不!是困惑!在她眼裡,他是比楊仲南好上幾倍的優質男人,和他相處,安心又自在,不用擔心表現不符標準而被三振出局,他沉斂且溫柔,責備別人的字眼都要琢磨再三才出口……不,他超過了她以往的標準,這樣的人絕非為了普通的她而特地打造,她從未奢想過啊!
「薄芸?」有些粗糙的長指轉捏她的腮,她看來傻得厲害,這可是頭一遭向異性示好而得不到積極回應呢。
「我完了,」她喃喃念道,「真完了,你……要不要試試喜歡薄荷?」
他一臉啼笑皆非,極不認同這項提議。「這一點很抱歉,恕難配合。」
她扁扁嘴,想哭的模樣。「今天為什麼不是愚人節?我恐怕會比較相信,這些全都是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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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側門跨進店裡,昏暗的光線讓她適應好幾秒才看清楚桌椅輪廓,腦海掠過的形影、唇畔縈繞的氣息、掌心余留的溫度,都屬於一個男人。
她摸索著樓梯上樓,舔了舔下唇,心跳尚未回穩,只要一想起,就微微暈眩。
「慘了,接下來,我已經想不出什麼招數了。章志禾是不會任人擺佈的,而我,其實好想好想──對老爸有個交待啊!」她心裡咕噥,沮喪著臉爬樓梯,快到頂時,赫然見到十隻纖白的腳趾並排在最末一階,順著腳趾往上瞄,白色長睡衣,交抱的細胳膊,一張怒目而視的瓜子臉。
「嗨……嗨──還沒睡?」心虛到舌頭打了結,演練了半天的說辭一句也想不起來。「妳回來了?」沒想到故意耽擱到十一點回家依然逃不過這一關。
「不然呢?」瓜子臉結著冰,緊瞅著她不放。「章志禾送妳回來的?」
背心濕涼。「是……啊!」全然沒有演戲的細胞,被兩道利眼一看穿,就低頭等著挨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