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魏公子。」花掬夢起身,盈盈一福。
「我很樂意迎娶你為妻,不過關於他娶曉玦一事,我覺得不甚妥當,曉玦對他乃真心實意,但他的心卻不在曉玦身上,日後說不得會鬧出什麼事來。」曉玦畢竟是他親妹,他不忍心她受到傷害。
他可以體會一個男子若心中有人,卻迫不得已另娶旁人為妻的那份心情。也許司徒馳不至於虧待曉玦,但恐也不會對她多所關懷。曉玦早晚會察知他的心事,屆時該怎麼辦?
聽見他話裡的顧慮,化掬夢一怔。
「……曉玦是個好姑娘,我想日後他定會對曉玦日久生情。」啊,是她太自私了,竟不曾考量過這點,便私自將曉玦給拖下水來,若是日後真如魏公子所料,該如何是好?
魏明池頗不認同的皺了皺眉。「日久生情?我只怕他會日久生怨,日後等我們成親,我擔心他會將對我的妒恨轉移到曉玦身上。」
「魏公子……」花掬夢支吾的望著他片刻,深吸一口氣,歉然開口,「對不住,當日我之所以那麼對我小叔說,是為了要取信於他,事實上,我從不曾考慮改嫁之事。」
「什麼?!」聞言,魏明池一臉愕然,「你是騙逸之的?」
她垂首,歉疚的道:「對不住,我若不那麼說的話……」
他了悟的接腔,「他就不肯娶妻成親?」
「很抱歉,我利用了你,我知你定會為我圓這個謊,所以才會那麼說。」她斂容歉然的朝他深深福了個身。
魏明池凝目深看她良久,半晌,才出聲問:「那麼等他成親後,你打算怎麼辦?」
「等他們完婚後,我想到天相寺住一段時日,再做打算。」說不定那時她也能如婆婆一樣,看破紅塵,潛心向佛。
她接著緩聲說道:「魏公子,曉玦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娘,我相信等小叔與她朝夕相處一段時日後,便能發覺她的好,進而深愛上她。」
「曉玦確實是個可愛的姑娘,但我不認為逸之會那麼容易移情別戀。」與他相交這麼多年,他深知司徒馳不是輕佻花心之人,除了她之外,他從沒正眼看過其他女子。
「那麼魏公子的意思呢?」聽出他的話意是極不贊成這樁婚事,花掬夢輕蹙秀眉問道。
魏明池說出心中的盤算,「我會回去勸勸曉玦,讓她打消心意,若是她仍執意想嫁給逸之,我也不會再橫加阻攔,只希望日後逸之當真能善待她才是。」他臉色一黯,接著問:「你真的……不考慮我嗎?」
「我……」迎上他深情的眼神,她謝辭錯愛,「對不住,辜負了魏公子的一番心意,掬夢已心如止水,無法再接受魏公子的好意。」
他若有所思的覷著她,沒有忽略她眉目之間那抹隱微的郁色。
「是心如止水?還是……情深難言?」
她沉默不語,片刻才道:「若是魏公子勸過曉玦之後,她仍執意委身,我相信小叔定會善待於她,請魏公子毋需多慮。」
得知她無意嫁給自己,他很失望,但這樣的失落還是遠不及花掬夢心中的愁苦吧,她得眼睜睜的看著心中摯愛的那個人娶妻生子。
「但願逸之真能體會你的用心良苦。」留下這句話後,魏明池姍姍走出崧瀾院。
*** *** ***
長指輕輕撫摸著床褥上那早已轉為褚紅色的污痕,司徒馳痛楚的皺擰了軒眉。
那夜與她的歡愛,他至今猶清晰的記得,這塊痕跡便是證明,他與她曾經那樣纏綿相擁著,她嬌柔的低喘與急促的呼吸聲,彷彿仍迴盪在他耳邊,那樣的扣人心弦、教人神魂顛倒。
那日清晨他取走了這條床褥之後,便一直捨不得丟掉,常常取出來再三回味著那日旖旎的情境,擁著床褥,想像著自己將她擁抱在懷中。
想到他深深戀慕之人,心頭卻是另有所屬,胸腔便傳來一陣陣的鈍痛,彷彿有人拿著鑿子在敲鑿著他的心。
「你明明已是我的人了,卻如此殘忍的要我放開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他啞著嗓低語,拿起一旁的酒,一杯杯的飲下。
那是百花山莊當日贈送的百花釀,滋味醇厚爽口,卻醉不了人,思緒反而更加清明。
讓他清楚的再憶起,當日她對他說的那些絕情的話。
這些年來自己對她的慇勤呵護與關懷,她難道全都感受不到嗎?
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會是魏明池?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我?!」他嘶聲低咆,沉啞的嗓音裡飽含著說不出的痛苦。
窗子外靜靜駐足著一條纖影,聽見屋裡傳來那聲痛楚的低吼,心口不由得揪緊,眸光透過微敞的窗子,看見獨坐桌前,懷中抱摟著一條床褥,喝著悶酒的男人,她眼眶驀然熱漲泛紅。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卻知他此刻如此的痛苦全都是因為她。
她好不捨,好想進去抱住他、安慰他,驅走他臉上那抹黯然神傷。
可是她不能!
若是此時踏進屋裡,那麼她先前所做的一切便要前功盡棄了。
這些痛苦只是暫時的,等熬過這段時日後,他就會淡忘了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會深愛上他的新婚妻子,過著美滿的日子……
想及此,她忍不住喉頭一哽。
「誰、誰在外面?」飲了一罈酒,卻還一絲醉意都沒有,司徒馳徐步走至窗前,將微敞的窗子推開來,往外探去,沒發覺任何人的蹤影。
「是我聽錯了嗎?」他低喃,不甚在意的再踱步回去。
花掬夢矮著身,躲在窗下,悄聲躡足離開。
她知道因為司徒馳心情不好,所以適才才會沒有多加追究剛才的聲響,若待得太久,自己遲早會被他發現。
回到崧瀾院,她坐在榻上,卻沒有半分睡意,腦海裡所想的儘是他滿臉苦澀的神情。
「對不起,這全是天意弄人,讓我們今生情深緣淺……若有來生,我一定回報你這世的深情。」她幽然對著窗外那抹銀月承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