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膠著的房間裡這時突然插入一個聲音,唐恬欣有如聽到天籟,回頭果然看見紀凌雲站在門口,一瞬間,眼淚衝出了眼眶。
「放開她!」
他站在原地,可犀利的目光卻已經將迫人的寒氣射向秦朗。
「你、你怎麼進來的?!這裡是我的畫室,我有權告你──」
「秦朗,家住屏東,在三流高職混了個文憑,二十歲因為涉嫌性騷擾而留有案底,憑一張臉騙女人的錢走到今天,還要我說更多嗎?」
「你……你在說些什麼!」
不知不覺中,秦朗緊張的鬆了手,瞪著面前向自己走來的男人,如同見到鬼。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以為沒人會知道。
「同時在三個女人之間糾纏很刺激吧?如果有哪位太太知道,或者被哪位先生發現……」
「你是誰?」
見他居然說出自己的隱私,秦朗嚇得再也不敢造次。
紀凌雲走到心上人身邊,確定她除了手腕,哪裡都完好之後,轉向驚魂未定的男人。
「她剛才有告訴你,我是她丈夫,保護她不受傷害是我的責任。」
他的眼神……秦朗盯著那雙如履薄冰,好似下一秒就會劃傷他的犀利眼神,半晌說不出話。
「我們走吧。」
攬過瑟縮發抖的女人,走出門,就聽見門縫裡傳來男人一句惱羞成怒的咆哮,「妳被FIRE了!」
*** *** ***
「我真沒用!嗚……我……只會發抖,根本動不了!」
點點頭,「的確。」他抽一張面紙遞上。
「我……我以為他會聽懂,嗚……」
「妳錯了。」
哭得更大聲,「嗚……連一份工作都做不好!嗚……」
「唉。」再抽。
「嗚……我以為媽媽說錯了,我想證明給她看,可是……嗚……」
「唉……」
「嗚……連你也覺得我很沒用對不對?我是負擔!一直是負擔……」
再……「──面紙沒了。」
「嗚……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被動軟弱,討厭沒有用的自己……嗚……咦?」
唐恬欣遲遲等不到會自動遞補的面紙,伸手想抽,才發現一包面紙空了。
「用這個可以嗎?」
她呆呆的轉頭,就見紀凌雲作勢要解下領帶。
「不、不用了。」
她思維遲鈍的拒絕,瞇起被太陽射得酸疼的淚眼看他,溫和的笑容在他唇邊無限擴大。
「要不要考慮來我公司上班?」
基於她對自己全盤否定的態度,他決定給她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止住淚,她鼻音濃厚的開口,「不要。」
她才不要被人說離了婚還要依賴他這樣的話。
點點頭,可以體會她的心情,看著遠處的便利商店,他起身道:「妳坐這別動,我去買面紙。」
「不──」
想說不用了,她的眼睛已經痛得擠不出眼淚,卻見他已經走向馬路對面。
看著他的背影,淚水再度充斥眼眶,她真的好沒用,他已經告訴她該如何處理,可卻因為她的懦弱而搞砸,讓他看到自己像軟腳蝦一樣,嚇到任人宰割的樣子,她真的覺得自己遜斃了,還曾經在他面前說大話,說自己一定會證明沒有他也能過得更好。
「唐恬欣,妳這個大笨蛋……」
她失落又傷心的低頭詛咒自己,卻想起之前童小麗對她說的話。
開畫室!如果自己當老闆,就不會有這麼多問題了吧?可是──她真的可以嗎?
「在想什麼?」
一抬頭,就見去而復返的男人一手拿著一大盒衛生紙,一手握著甜筒,腋下夾著一瓶礦泉水,說實話,那些東西和他身上西裝領帶的裝扮格格不入到極點,甚至正午的太陽讓他的頭髮看起來都要滴下水了,有點滑稽,可她笑不出來,心頭覺得酸酸的。
「喏,眼淚有衛生紙照顧,心情交給甜筒滋潤,如果眼淚分泌太多而缺水的話,這有補充包。」
他邊說邊一一將東西放在她身旁。
「噗……」
唐恬欣忍不住笑了,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水,可紅通通的鼻子下,蒼白的唇角卻揚了起來。
看到她笑,紀凌雲明顯鬆一口氣,就地蹲在她面前,輕輕勾起笑容,盯著她通紅的眼睛,柔聲說:「或許以前大家的確把妳保護得太好,以至於妳不瞭解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居心叵測的人。妳急於學著成長我不反對,但是要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再遇到像今天這樣的狀況,如果沒有我在身旁的話,妳要學會自救,懂嗎?」
他的眼神溫柔而關切,聲音低沉略帶沙啞,緩緩滑過她的心,猶如浪淘沙礫。唐恬欣似懂非懂的點頭,因為她根本不敢想像如果今天沒有他,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沒有他……這三個字此時聽來,如同一根刺一樣,讓她梗在喉間,說不出話來。
看她的眼淚似乎沒有再迸發的意思,紀凌雲坐回她身旁。
「哭完了嗎?」
她尷尬的點點頭。
「這個?或者這個?」
看他拿著甜筒和水遞到她面前,她不禁再度失笑,接過甜筒,小聲道:「謝謝你。」
「為一個甜筒?」
打開水瓶仰頭灌下,他的唇角帶著揶揄的笑容。
「為今天你幫我解圍,也為離婚後你仍將我當朋友,雖然──」
她咬咬嘴唇停頓,看著他喝完水轉頭看向自己。
「雖然什麼?」
遲疑幾秒,她仍搖搖頭,舔了一口冰淇淋後說:「總之,謝謝你願意繼續做我的朋友。」
看她眉頭緊鎖的表情,他也不追究,任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在自己臉上,閉起眼睛,他突然有個念頭,如果今後的每天下午都能像這樣,和她坐在路邊的任一張椅子上曬太陽聊天,就算少做幾筆生意也不錯。
看著像在閉目養神的男人,剛才沒說出口的話在她心頭翻動,其實她想說,雖然她有點後悔離婚了,可是──能夠和他繼續做朋友,也很知足了。
就這樣靜靜坐著享受閒暇,不知過了多久,夕陽漸漸轉涼,紀凌雲起身,看著眼睛依舊通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