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愛的人……
這句話聽在安若軒耳裡,顯得異常諷刺。
她是尚熙爵最深愛的人?!她不知道高嬸哪來的信心說出這句話,若要她來說……
她是他最痛恨的人,最最不想再看見的人才對。
思及此,胸口熟悉的悶痛又起,眼眶再次不爭氣的紅了。
當自己最愛的人不認得自己,而自己又必須裝出陌生人的樣子,這對她而言是最痛苦的煎熬啊!每次面對他,她痛苦得就像要被活生生撕裂。
安若軒將眸光投向窗外,用力將淚水眨回眼眶,不讓它流下。
說好不哭的。
無論如何,不再哭的。
*** *** ***
「……還記得那時候你們總是黏在一起,像兩個分不開的連體嬰,一個走到哪兒,另一個就跟到哪兒,感情好得不得了呢!」高嬸剝著手中的青豆,回想起過去的時光。「那時少爺的脾氣也不像現在這麼古怪,和善又好親近。」
「嗯,我記得。」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會這樣永遠幸福下去,她是真的這樣認為。
「看到你們幸福的模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為你們開心。」
「我也記得高嬸那時候很疼我,三天兩頭就燉補品給我喝。」思緒飄到遙遠的過去,安若軒點點頭,笑了。
「那是當然,我從沒見過像你身體這麼差的女孩子,說什麼也要幫你補一補。」高嬸笑說。
聽見女孩清亮的笑聲,尚熙爵直覺停下腳步,透過廚房門縫看進去,只見安若軒正對高嬸笑著,笑容讓她柔美的五官變得甜美,彎彎的美眸閃耀著他不曾見過的光芒。
原來她也是會笑的嘛!尚熙爵忍不住想。何必對著他的時候總是擺出晚娘臉孔,活像只刺蝟似的,偶爾對她表示關心還碰得一鼻子灰。
看著她的笑,他像著迷般移不開目光,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開心,但她燦爛的笑容極富感染力,讓許久不知開心為何物的他也不自覺揚起唇角。
忽地,一個片段從他腦海閃過,快得他來不及抓住,只聽見一句話——
你笑,我就笑;你開心,我也開心。
又是那個想不起模樣的女聲,最近這聲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頻繁,可他就是記不起她是誰。
你笑,我就笑;你開心,我也開心。聽起來多麼甜蜜的一句話,她對他而言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但他為什麼不見她出現過?!
她到底是誰?只是再單純不過的朋友?!還是見不得光的情婦?!
錯過、遺忘、失落、懊惱,種種情緒在他胸間翻攪,尚熙爵又深深看了安若軒一眼,倏然轉身。
*** *** ***
「如果有一片花園,你想種什麼花?」
「我不要花。」小女人可愛的皺皺鼻尖,燦亮美眸眨也不眨地回望他溫柔的黑眸。
「不要花?那你想種什麼?」
「種南瓜,我最喜歡南瓜了,不是那種吃的南瓜,而是萬聖節的時候可以做成燈籠的超級大南瓜喔!」
「傻瓜,哪有人在花園裡種南瓜的?」大手溺愛地把她摟進懷裡,他笑問。
「就是我呀!」她撒嬌地在他胸前磨蹭,幸福的吸進屬於他的氣味。「不管,我就是要種滿滿的大南瓜。」
記憶好清晰,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安若軒緩緩走過花園小徑,納入眼簾的是失去人照顧的枯萎小黃花,幾顆勉強成型的小南瓜孤獨的窩在園地一角,彷彿在哀悼她逝去的愛情。
這南瓜種子是托人從日本北海道想辦法帶回來的,當初兩人一起親手栽種,攜手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小南瓜一天天長大,只可惜這份親密已成不堪回首的往事。
心在,南瓜園裡欣欣向榮;心不在,南瓜園也枯萎凋零。
為何不挑濃郁富滿香氣的保加利亞玫瑰,單單喜歡圓潤的南瓜?因為對她而言,南瓜是幸福的象徵呀!
當辛杜瑞拉前往城堡參加王子的舞會,乘坐的就是由仙女變成的南瓜馬車,而她的幸福,她也希望有南瓜的祝福,因為尚熙爵就像王子一樣,而她就像灰姑娘,對於他特別的寵愛感到幸福無比。
眼眶熱熱的,不知何時不爭氣的淚水再次凝聚,模糊她眼前的視線。安若軒用力眨眨眼,硬是將淚水眨回,她蹲下身拍去小南瓜上的土,眼神頓時顯得空洞迷濛。
不在了、不愛了,記憶雖然清晰,卻早已不存在。她深深愛著的男人,已經不要她了!
艷陽高高懸在空中,炙熱的溫度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靜靜站在那裡,好久好久……
*** *** ***
那女人對南瓜有特殊癖好嗎?
坐在窗邊,尚熙爵的視線正好能看見蹲在南瓜園裡的嬌小身影,她一個人蹲在那裡很久了,小嘴裡咕咕噥噥彷彿在和南瓜說話,真是奇怪的女人!
而他也不懂自己失憶前到底哪根筋沒揍好,好好一座花園變菜園,啥不種偏偏種了滿地南瓜,怎麼不乾脆種萵苣,最起碼還可以當生菜沙拉,這種巨型南瓜連入菜都不行。
心裡咕噥歸咕噥,他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安若軒。她的背影瞧上去如此單薄無助,和她平時冷靜高傲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害他不禁懷疑她有雙重性格。
想專心閱讀手中的書,眸光不由自主的又往她的方向飄去,身體不配合大腦行動,他的心另有主張。
他不喜歡她接近他,偏偏自己又不由自主的注意她,這種矛盾逼得他幾近發狂。他對她的感覺在喜歡和厭惡之間遊走,他都快被自己給弄瘋了。
他也不明白為何只要一面對安若軒,他的情緒總是輕易的被挑起。嚴格論起來,她的脾氣算好,對他的刁難也不生氣,總是心平氣和的回應;白白淨淨、秀秀氣氣的小臉蛋雖然略顯樸素,但也挺對他的眼,比那些濃妝艷抹、擦粉像拿油漆塗牆壁的女人好太多,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