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永巷南口,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踩著積水朝他們迎面而來。
「公主!總算找著公主了!」秀婉一看見敏柔,立即欣喜地大喊著。
「公主,您可把奴才們給急壞了!」德順看著敏柔,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急什麼?我總會是在宮裡,還能走到哪兒去?」敏柔語帶輕嘲地笑笑。
秀婉忙上前接下貝蒙手中的傘。
「你是……」德順見貝蒙身穿大內侍衛服色,瞇著眼辨識他的身份。
「德公公,我是乾清宮一等侍衛貝蒙。」貝蒙淡笑頷首。
「噢,是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武功高強,在紫光閣出盡風采的貝蒙!皇上盛讚大內侍衛的輕功無人及得上你吶!」德順認出他來,呵呵地一笑說。
武功高強?輕功無人能及?敏柔眼睛一亮,微訝地看了眼貝蒙,對他十分感興趣。
「是皇上過譽了。」貝蒙欠了欠身。「乾清門今夜由我輪值,不能擅離太久,公主、德公公,我先告退。」貝蒙躬身後退幾步,然後轉身離去。
敏柔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雨幕中。
「公主,快回宮吧,可別招了風寒才好。」
秀婉的催促打斷了敏柔的思緒。
「是啊,公主身上都濕透了。秀婉,回去之後得趕緊熬一碗姜茶給公主祛祛寒。」德順吩咐著。
「是,德公公。」
「宮門要下鑰了,公主趕緊回宮去吧,奴才也得回養心殿去了。」德順躬身告退,待敏柔點點頭後,便急步進了永巷內。
「公主,您這身斗篷是打哪兒來的?」秀婉狐疑地問。
「這是貝蒙的斗篷,拿來給我擋風雨用的,回頭洗乾淨了記得送回去還給他。」她輕輕提起斗篷下擺,抬步往前走。
「是。」
黑夜裡,秀婉沒有注意到敏柔眼中燃起了一抹奇異的光采,也沒有看見她的唇角揚起了孩子氣的興奮淺笑。
慈寧宮。
皇太后斜倚在炕上啜茶,皇后坐在炕沿給太后捶腿,敏柔請了安之後在一旁坐下。
「妹妹今兒個起得好早。」皇后笑著寒暄。
「心裡有事,睡不著。」敏柔笑了笑,目光轉向低眸啜茶的皇太后,鼓足勇氣說道:「皇額娘,怡王福晉病了,我想請旨出宮探探她的病,求皇額娘恩准。」她等不及見乾隆,只好前來求皇太后。
皇太后沉吟著,默然良久。
「皇上最近心煩的事不少。」她淡淡看了敏柔一眼。「你想去看怡王福晉的事暫且別提,別再惹皇上煩心了。」
「皇額娘,怡王福晉病了,這怎麼能說是煩心的事呢?」敏柔眼神微怒,心急地脫口而出。
「敏柔!」皇后低聲喚她,以眼色提醒她謹言。
「不怪她,人家到底是親生的娘,母女天性是騙不了人的,也虧得敏柔有這份孝心。」皇太后意味深長地說。
「皇額娘,聽說怡王福晉這回病勢沉重,所以我才心急了些,皇額娘別多心。」敏柔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解釋。
「養你十幾年了,我要是真的多心,我這顆心早不知多出幾百個竅來了。」太后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說著。「你別覺得皇上對怡王福晉毫不關心,今兒一早,德順已經奉皇上旨意去探怡王福晉的病了,你也用不著親自去,在宮裡等德順把消息捎回來就行了。你現在是和碩公主,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室,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這些規矩怎麼你永遠不明白?」
「皇額娘……」敏柔滿臉焦慮,她要的不是等消息,她想要的是見親生母親一面!
她還想懇求,卻聽見院外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殿外十幾個宮女一齊低頭跪下,她回頭看見乾隆走進來,便和皇后起身行了蹲身禮。
「兒子給皇額娘請安來了。」乾隆笑著躬身請安,轉頭擺擺手命皇后和敏柔起來。
「正等著皇上來呢!」皇太后笑容燦爛,無比慈愛地招他到身邊坐下。「累了嗎?來人,我早晨喝的冰糖燕窩粥給皇上端一碗來。」
宮女連忙從膳房端來了一碗冰糖燕窩粥,敬呈給乾隆。
「多謝額娘,知道兒子剛召見完大臣,現在肚子正餓著。」乾隆笑說,一口一口喝起粥。
皇太后笑咪咪地看著乾隆。「你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想什麼我這個當額娘的會看不出來嗎?」
敏柔抬眸,深深地看了皇太后一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今天見了誰?」皇太后笑問。
「見了班第。」乾隆喝完粥,放下空碗說道。「班第奏報,噶爾丹大汗策零病死後,他的三個兒子爭奪汗位繼承,發動政變,若是內訌持續下去,是我們出兵的一大良機,有機會可以平定準噶爾。」
「這可是好消息呀!」皇太后十分高興。
「是好消息。」乾隆點點頭。「不過就算準噶爾內鬥給了我們出兵的機會,但是為了避免準噶爾聯合南疆和喀爾喀,我們得搶先拉攏他們。南疆的回民本就痛恨準噶爾統治,所以南疆的問題不大,但是要小心喀爾喀跟著叛變。」
敏柔一心記掛著怡王福晉的病,對乾隆說的戰事不感興趣也絲毫不關心,無聊得不是揉弄衣角就是玩手指頭。
「與喀爾喀聯姻倒是一個拉攏的好辦法。」皇太后沉吟著,眼角輕瞟了敏柔一眼。
敏柔渾然未覺此事已與她有切身關係了,仍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的手指。
乾隆也把視線調向敏柔,語調平靜和緩,像說著家常話般說道:「朕早已有意將敏柔下嫁給喀爾喀親王成袞札布了,這麼一來,成袞札布便會聽命於朕,也可由朕調遣出兵了。」
敏柔猛地愣住,驚愕地瞪視著乾隆。
「漠北喀爾喀?」皇后表情複雜。「皇上,把敏柔嫁到漠北會不會太——」
「敏柔已經過了二十歲,早該婚配了。」皇后的「遠」字未出口,就被皇太后出聲打斷。「先前皇上跟我提了幾個人,我瞧著都不好,喀爾喀親王成袞札布還算配得上敏柔,也不算委屈了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