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官端正,黑眸圓亮,鼻頭豐潤,長得是一副很有福氣的樣子。但她喜歡靠近他東嗅西聞,十句話裡有五句會佔他便宜,還很光明正大,這樣的女人像神佛?他覺得她比較像錢鬼。
「你一直看我幹麼,我臉上又沒長東西。」她幹掉第一碗麵,進攻第二碗。
「我很好奇,彼得怎麼會覺得你有佛性?是你在他面前裝出來的?彼得有什麼值得騙的?」他傾過身子,細細打量坐在他對面吃麵的越汶嬙,她吃得滿頭大汗,一根麵條還掛在嘴角,不要說佛性了,連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你真想騙人,應該好好挑對象,務求少付出,多收穫。偏偏你選錯人了。如果是騙我,得到的會更多。」
他靠得太近,那像是鈔票油墨的氣味瞬間佔滿她的嗅覺,醺暈她的腦袋。她手上的筷子啪地掉了下來。
周凜笑嘻嘻地替她撿回筷子,放進她手裡。「你看我看呆了嗎?」她的老實逗樂了他。
「啊?」她眨眨眼,一陣熱氣烘燒了嬌顏。
「你臉紅了,」他有趣地伸出食指,在她臉頰上刮了下。「而且好燙。是因為我?」
他誘惑她?還是跟她玩玩?無論如何,她很心動,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了。
她停止呼吸,兩眼定定地看著他。
他故意以額抵住她的額,雙眼對著她的黑眸。「看來你被我迷住了。這是你不騙我的原因?」
「啊!」她驚呼一聲,別過頭,用力地吸氣、吐氣、再吸氣……靠,差點窒息死了。
周凜是個混蛋,明知道她為他的氣味神魂顛倒,還這樣欺負她,虧她打從一開始就坦誠以待,沒起過騙人的念頭……
其實那也不算騙人。走在外頭,誰不會掛一張自保的面具呢?只是她的防衛意識更重,更不想讓人認清真正的自己而已。
對周凜,是她生命中極少數的例外。
她是看上他的錢嗎?好像是,但她也不是沒見過有錢人,她站的化妝品專櫃是走金字塔頂端路線的,一罐晚霜訂價一萬五,會去買的人,荷包都不會太扁。
有些男人為了哄女友高興,一次就買兩、三罐,讓她興奮到笑得合不攏嘴,但她也不會看到他們就頭暈。
只有周凜,他似乎真的把她迷住了……這個念頭閃過腦海,讓她嚇得低呼。
「我又沒拒絕你,幹麼叫個不停?」他回身坐好,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說,外頭正下著雨。
剛才的魅惑呢?致命吸引力呢?他真的在耍她?
「我沒有迷戀你。」她升起一股熱氣,想大聲宣告,卻說不出口。因為她確實覺得他棒透了。
她偷偷用眼角餘光看他,瞧見他對她揚了揚眉。
「想不想吃滷味?」他說。「我請客。」
喔……他是個壞人。但他真的很好看,五官俊俏,舉手投足間,一股高貴優雅的氣質好似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靠近一點,又發現他很可親。
麵店裡如果有十個女人,十個都在偷看他。她們跟越汶嬙一樣——好色。
「怎麼不說話?不想吃?那算了。」他自顧自地喝起啤酒。
她想吃!霍地抬起頭,她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強烈的食慾被壓過,她的身體又不受控制地靠向他。
他把冰涼的啤酒貼上她的面頰,她迷惘的神智霎時一清。
他唇角彎出一抹帥到沒天理的笑。「你的面快糊了,趕緊吃吧!滷味改天再請你。」
「你真的願意再請我吃飯?」她感動得眼底浮出一層水霧,其實他人也不是太壞……
*** *** ***
周家在清朝時是御用的餅鋪,迄今已有三百餘年的歷史。
它從一般的糕餅店進軍喜餅業、西點業,再跨足罐頭、速食麵、冷凍食品,如今已是一個龐大的飲食集團。
周凜就是被這一代的周家掌舵人周風豈收留,栽培成下一代經營者。
越汶嬙看他的眼光很準,他確實是受世家教育長大。
但越汶嬙不知道,周風豈把他從孤兒院帶出來還有另一個深層的原因:要他照顧周風豈的女兒,周清清。
周風豈今年八十五歲,活得久,什麼都看開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女兒清清。
他第N次把周凜叫到病床前,詢問:「你真的不願娶清清?就當讓一個老人瞑目,替我照顧她。」
周凜看了在床腳玩芭比娃娃的清清一眼。是的,清清在玩洋娃娃。她今年三十歲,出生半年,感染腦膜炎,損及智力,周家傾盡財力為她治療,迄今,她也只有五歲的智商。
周清清一察覺他的視線,立刻把手中的娃娃往他臉上丟。
「壞人。」她一下子鑽進床底。
周凜側身,閃過襲來的暗器,看著周風豈。「你若能說服她嫁給我,我無所謂。」
周風豈咳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女兒一歲的時候帶回六歲的周凜,周家裡裡外外,就連那些保全都喜歡周凜,只有周清清一看到他就哭。
周風豈想,這是女兒怕陌生人,讓周凜多和她相處,自然就會產生感情。
但周清清越長大,就越討厭周凜,完全不跟他接觸。
周風豈想過另找他人陪伴女兒,但周凜是個很好的孩子,越跟周凜相處,周風豈越喜歡他,越覺得只有他能讓人放心把公司和女兒托給他。
「清清、清清……」他一邊咳、一邊叫女兒。
「爸爸。」周清清從床底探出一顆頭。
「清清,爸爸老了,也許不能再照顧你,讓凜哥哥陪你好不好?」
「壞人,走開。」清清又躲到床下。
「清清,別躲,出來,聽爸爸說。」
「不要,壞人在。」
「清清。」
「壞人出去。」
「清清。」
周清清不說話了。病床上的周風豈不停地歎氣。
其實周凜挺喜歡周清清的,她就像是個天真的小妹妹,她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所以她討厭他,他就離她遠一點。「要不要我出去,讓你們父女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