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藏藝深思的面容專注了起來,就連魏豪也覺得不對勁。
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麼方琪潔沒有出嫁,又為什麼厲戒宜會把她接到春籐堡來長住?
從他們在八年前學成武藝後,就被師兄招攬進堡,也在那年義母長住孤雲寺修行,方琪潔搬進春籐堡。
***
深秋的星星特別明亮,一對相擁的璧人坐著。
騎了一天馬的清綾疲累的窩在厲戒宜的懷裡沉睡,厲戒宜擁著她在柔軟的草堆上看著星星,他睡不著。
已經那麼多年,雖然他會定時到孤雲寺去看母親,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親近自己的母親。無法說話的對待方式,在他和母親之間劃下一道鴻溝。
他們母子什麼時候變得無法說話,無法靠近?從父親死掉的那一年,他回家接下春籐堡開始吧!忙碌的日子飛快而逝,等他注意到時,母親已經不再把心放在他的身上,轉而在修行上。
母子間的感情漸行漸遠,他也無法再挽回母親一心向佛的心。是他的疏忽,或是他的漠視讓母親失望。
厲戒宜沉陷在自己的想法裡,沒有注意到清綾的額頭逐漸冒出冷汗,表情掙扎難過,她似乎又開始陷入惡夢中無止境的追逐。
直到她開始不停的扭動身體,手也高舉揮著。
厲戒宜被清綾打醒,「清綾?」他抓住清綾的手,「醒醒。」他叫著她,但清綾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深陷惡夢中,汗水滲出她的額頭,五官扭曲了起來。
「清綾,快醒來。」厲戒宜叫不醒,也搖不醒她。他開始著急,她曾說過她會作惡夢,但他不知道有這麼嚴重。
「不!」一陣大叫出自清綾的嘴,嚇到擔憂的厲戒宜。
清綾從冷汗中了開眼,就看到神色有點蒼白的厲戒宜,「不認識的?」她有點遲疑,不敢相信的叫喚著。
「我在這兒。」厲成宜穩住自己狂跳的心臟,溫柔的抹掉她額頭上的汗水。
清醒過來的清綾投入他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他,想藉由他的體溫穩下不安的心,他真的還在她的身邊活得好好的。
「好可怕,好可怕。」清綾在他懷中驚魂未定的說道。為什麼現在又作惡夢?之前離開春籐堡的那幾天,有「不認識的」陪著她,她也沒有再作惡夢?
「夢見什麼了?」他問。
「夢見你死了。」清綾紅著眼,悶悶的說。
「我還在。」
「但……」
「別再作這些沒有意義的夢。」他被清綾嚇到口氣有點不好。
「但……」清綾還想解釋,但她的嘴已經被厲戒宜吻住,她需要分散注意力。
清綾激動的抱住厲戒宜結實的後背,也想要忘了剛才那不存在卻又真實到讓她苦怕驚懼。
兩人雙雙的投入激情的律動中,試圖遺忘剛才不安的事。
第九章
一大片青綠的竹林環繞著獨棟、獨院的孤雲寺。孤雲寺中大多是帶髮修行的修道者。
「娘。」厲戒宜帶著清綾,對一位背對著他們敲木魚卻還長髮飄逸的女子喊道。
對於厲戒宜的叫喚,顏媚羽並沒有回過頭來。
「我帶一個人來給您看。」厲成宜面無表情的說。
木魚平穩的聲音還是不停。
厲戒宜的神情中有難以言喻的痛。
清綾看看厲戒宜,又看看前方的婦人,她越過厲戒宜,直接拿掉顏媚羽手中的東西。
「清……綾。不可無禮。」厲戒宜驚訝的說,然後眼神轉為不悅。
顏媚羽轉頭看著清綾,清綾笑著看她。顏媚羽不帶惡意,審視著清綾,像在確定什麼。
過了一會兒,顏媚羽回頭看厲戒宜,「有事?」
「清綾。我娘。」面對母親多年來第一次的回望,厲戒宜竟然像個孩子,手足無措的介紹。
清綾訝異的看看厲戒宜,又看看顏媚羽,這對母子有說不出來的詭異,母親沒有慈母的溫柔,兒子竟然一反常態的彆扭。
他們有問題,但關她什麼事。
清綾看著他們又沉默下來,便跑回厲戒宜的面前,「我餓了。」聲音有如他受傷那晚被哄著睡覺那般甜美。
厲戒宜點點頭,對她難得一見的溫柔他沒轍。
顏媚羽不說話從軟墊上站起來,她領著他們往孤雲寺後方用飯的地點走去。
等他們一一坐下來,端上菜的竟是方琪潔。
「琪潔?」厲戒宜有點訝異。
面對厲戒宜的訝然,方琪潔內心冷笑,她知道厲戒宜訝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柔媚的臉上漾起盈盈的笑意,眼眸稍稍睜大而後歸於平靜,好像她也驚訝會在這裡看到他們。
其實,她在這裡恭迎他們許久。
「我來陪伯母,順便來看看這樣的環境適不適合我。」方琪潔淡淡的說,神色柔媚卻哀怨。她終究是一個負擔,但她絕對不會讓自己永遠是負擔。
不理他們的寒暄,清綾嘴裡塞進食物,打算埋頭苦吃,但她咬了咬,嗅了嗅食物,放下筷子,把嘴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清綾,你到底怎麼了?」厲戒宜看著清綾粗率的動作。
「難吃。」清綾的表情閃過異樣。
「你在說什麼?」厲戒宜放下筷子,一臉的不解和不悅。
沒有多作解釋,清綾把桌上的菜拿了起來,走到外面倒掉。
站在旁邊的方琪潔瞼色一陣青一陣白。
顏媚羽一臉的平和,看著清綾率性到不禮貌的行為。
清綾從外面走進來,空空的盤子上只剩油漬。她往廚房走去,不一會兒,端出自己煮的東西,坐了下來,又自己吃起來。
清綾這樣旁若無人的行為,看得厲戒宜直冒火,但礙於還有兩個不相干的人在場,他勉強自己忍了下來。
等兩人獨處時,他會搞清楚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孤雲寺的廂房裡,清綾躺在床上看著厲戒宜又繃著一張瞼,抱緊棉被當作保護自己,她知道他在壓抑怒氣,但還是隱藏不起來。
他是不是又要對她生氣了?他們是不是又要吵架了?
清綾的大眼染上一層她從未有過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