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受得了你給的尷尬,總比被你甩耳光或倒牛奶來得好。」
不被她當麵團甩或當牛奶芭樂猛澆牛奶,就已是萬幸了,尷尬算什麼?
「不知你什麼時候變成一隻蟑螂的。」她瞥他一眼,淡淡的說。
「你是指打不死嗎?」
難道不能拿別的來比喻他的堅忍不拔,非拿蟑螂不可嗎?
「你知道就好。」
「我不能說你的比喻有錯,但是你應該有聽過梅花吧?那種愈冷愈開花,代表不屈不撓,在逆境中仍活得高傲優雅的梅花,是不是比打不死的蟑螂文雅得多,而且讓人聽了也開心得多。」
「段予書,你的臉皮有夠厚。」
拿梅花來比喻他?
這種污辱國花的罪名,她可擔不起。
而且他的大言不慚,才教人感到無限尷尬呢!
「你的心肝有夠硬。」
他好歹跟著她辛苦一整天,得不到稱許、聽不見她一句道謝都沒關係,他也不求回報,但她出口沒一句好聽的話,即使是個大男人,也很難不受傷呀!
「晚上我讓我爸多煮幾道菜慰勞你,這樣總可以吧?」
楚蓁蓁總算硬扯動一下唇角,送他一記看起來有點毛骨悚然卻美麗的微笑。
「再多加一個條件,我就閉嘴。」
「你想得寸進尺呀!」
「這個星期五晚上我要回台北,你跟我一起上去。」
「我幹嘛跟你回台北?」
「不用說也知道我想帶你去參觀我的工作室、帶你到處走一走、逛一逛……」也不用說我想誘你跟我過夜啦!「還有去看看我爺爺和媽媽,這個理由很正當,而且很正式吧?」
提到段稟林和曾美虹,楚蓁蓁倒是有點心動了。
從她和段予書重逢以來,她接過幾次段稟林及曾美虹邀約見面的電話,卻不曾找個時間北上去探望他們,她的心裡也一直過意不去。
「你心動的話就點個頭,點個頭頭不會掉下來的啦!」段予書瞥向她,車子已緩緩滑向氣球屋的門口。
「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說著,楚蓁蓁突然拿起腳邊一顆灌得飽滿的心型乳膠氣球,趁他在停車沒注意時,指尖往球體一掐——
氣球倏地爆破,嚇得段予書險些破膽,差點撞上前方的車輛。
段予書及時踩煞車,驚魂未定、錯愕萬分的質問楚蓁蓁。「你故意的?!」
「沒錯,我故意的。」
楚蓁蓁大笑的承認,逕自開門下車,才不管他臉色忽白忽紅、額冒青筋,表情跟剛才那顆快爆裂的氣球一樣。
一時興起的惡作劇,隨著在密閉空間裡,威力加倍的爆炸聲響,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由心底釋放出來,不禁感到一陣快意,樂得想笑。
於是,一向吝於對他微笑的楚蓁蓁,就忍不住大笑出聲!
「楚蓁蓁!到底是誰不正經,你給我說清楚!我跟著你辛苦工作了一天,你竟是這樣回報我的?你到底有沒人性啊?」
段予書下車追著她想加以理論,卻只見她從店裡拿出一顆顆灌好的大氣球,又朝著他直爆!
段予書手無寸鐵,也沒有氣球可以還擊,只能捂著耳朵閃躲,全無招架之力。
幾番折騰之後,他像被地雷轟炸過,一頭滿身掛著各色氣球的殘骸,整個人狼狽不堪。
「我投降、我投降了!」
不投降還有得活嗎?她都殺紅了眼,他總該識相認輸。
段予書高舉雙手做投降狀,並隨手從衣服上抓起一塊白色的氣球殘骸,不停的揮動著。
什麼叫「氣炸」了?
就是他現在這個樣子。
「怪怪的……」
當車子奔馳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遠遠聳立的台北地標一0一大樓,在夜空中映入楚蓁蓁的眼簾時,她才發現此行北上的時間根本不對。
「怎麼了?」段予書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喂!我們沒那麼熟。」楚蓁蓁躲開他善意的親近。
「明明就很熟了……」段予書無趣的收回手,乖乖的放在方向盤上。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現在摸黑回台北,而不等明天早上再走?」
「現在摸黑回去跟明天一早回去,有差嗎?」當然有差。問題是他才不會向她坦承自己的壞主意。
「怎麼沒差?現在都這麼晚了,段爺爺不是應該早就休息了嗎?我還現在上門去拜訪,不是很不禮貌嗎?」
「我又沒說今晚就回我家……」啊!說溜了嘴。
「不然要去哪裡?」楚蓁蓁一驚,轉過臉質問。
她就覺得這傢伙心存不良,果然她的直覺沒錯!
「先帶你回我的工作室。」
「那請問我今晚住哪兒?」楚蓁蓁一臉陰森的斜睨他。
「工作室有客房,你放心……」
「放心?!你好意思叫我放心?!我如果放得下心,就不會……這麼想打你了!」楚蓁蓁拿起膝上的包包就往他身上打去。
「喂!我在開車,危險啦!」段予書舉臂阻擋她的暴力。
「段予書——」
楚蓁蓁打人的動作陡然停住,怒吼卻再也抑不住。
「你冷靜一點!我又沒有要怎樣!」段予書拍拍她的肩,卻被她給甩開。
「先留你一條命,等我安全下了車,再打死你也不遲。」楚蓁蓁收回打人的武器,端正坐好,眼神投向車窗外,依然氣怒難消。
「你的火氣有必要這麼大嗎?」段予書不禁犯著嘀咕。
「誰教你讓我看了就火大。」氣怒之中,楚蓁蓁也忍不住回嘴。
與其說生他的氣,不如說她是生自己的氣……
她氣自己沒多作考慮便答應跟他回台北,而她的人都在這裡了,她又如此不甘不願,根本就是個三心二意的傢伙。
一聽他說工作室裡有客房時,她心裡並不只是生氣,還有些心虛害怕,至於害怕什麼……她自己也搞不懂!
就是這種矛盾的感覺,教她心亂如麻。
「蓁蓁。」
段予書柔聲輕喚她,劃破了沉悶許久的氣氛。
楚蓁蓁本想假裝沒聽見,卻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在忽閃忽滅的燈光中,眼神又對上了他。
既要專注前方的路況,又要分心看她,段予書的眼睛可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