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先生,你要是刺激太大,直言無妨,我禁得起打擊。」忍住、忍住,千萬不要笑得太張狂,免得園長先生會害羞。
「我……」他說了一個「我」字就沒下文,伸手拿掉蓋在頭上的桶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得正是風間旭二目前的寫照,先是撞上未干的油漆多了三條橫線,這下整桶油漆又當頭淋上,能不說淒慘嗎?
「啊!抱……抱歉,沒拿穩,桶子太重了,我有……懼高症……」天呀!她會不會被打死閉上眼睛禱告的許青芳雙手顫抖得厲害。
「下來。」他冷冷的一喊。
他叫他下去,該不會……「園長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沒大腦的我計較,我有唐氏症、大腦萎縮、肢體障礙,心臟好像也有點毛病……」和廢人沒兩樣。
「我叫你下來,別讓我說第三遍。」他的聲音更冷,像是蒙上一層冰霜。
她頭搖得如波浪鼓,意志堅強。「不下去、不下去,殺人是犯法的,你要懸崖勒馬,勿犯下錯事,人生還很美好,不要想不開。」
「你……」她到底在說什麼鬼話,他幾時要殺她?
「青芳同學,你可不可以別再搞笑了,他叫你下來是他要上去,誰叫你說你有懼高症。」不行了,肚子好痛。
捧腹大笑的唐弄曙顧不得柔弱形象會破功,蹲在地上笑得起不了身,還不時拍打身邊男人的大腿,免得笑嗆了氣。
明明是一番好意,可是沒人感受得到,一張冷到不行的臭臉叫所有人嚇軟了腳,她不知該嘲笑好友們惡人沒膽,還是園長先生「扮相好」,什麼事也不做就嚇得眾人倒退三步。
園長……實在太好笑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口中的「店」居然是一所幼稚園,而且還是人人退避三舍的「恐怖幼稚園」。
見到恐怖招牌園長本人後,她才明白為何有此一說,他本身就是「內有惡犬」,要找幾個看到他沒臉色發白的人還真是有點困難。
「呃,是這樣嗎?」原來是她誤解了。
許青芳戰戰兢兢地爬下鋁梯,小心翼翼地退開,儘管避免和恐怖先生相距太近,但她畏畏縮縮的動作實在太明顯,讓唐弄曙好不容易止住的笑聲又輕揚。
「許同學,請相信園長先生沒有惡意,他殺人是有挑對象的,你再吃胖十公斤他也許會考慮下手。」當豬來宰。
「唐……唐同學,請不要隨便開玩笑,我、不、殺、人——」風間旭二說得咬牙切齒,爬上鋁梯開始漆起牆角。
他渾身濕答答的,油漆味瀰漫,他現在應該做的是用松香油洗澡,洗去一身黏稠稠的漆料,而不是站在這裡任人取笑。
「是、是、是,你很久沒殺人了,我瞭解,這個秘密我會替你保守。」一說完,她又笑了,笑得前俯後仰。
每個人都怕他,唯獨她毫無懼意,還把他當成笑話看待。
第四章
我漆,我漆,我漆漆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笑了?」好像他非常可笑似,一點也不嚇人。
「我?!我停不下來嘛!人家下雨滴的是……呵……雨滴,你滴的是油……油漆……你不難過嗎?」她光看就覺得不舒服,他不可能沒感覺。
「一點也不。」風間旭二語氣很僵。
「真的?」他看起來不像很愉快。
「當然是……假的。」兩排牙上下磨了一下,他飛快地抹好高處的粉紅漆,冷沉地爬下梯子。
唐弄曙點著頭,「我想也是,換成是我,大概非尖叫不可。」
「你是女孩子。」天生膽小。
「園長先生,你很冷靜喔!你要不要出來選鎮長?我幫你助選。」保證他高票當選。
他表情一沉的放下油漆刷,渾身散發冷冽氣息地走到她面前。「不要。」
「啊!」捂著胸,她當真嚇了一大跳。
難怪許青芳、關月荷姊弟會自動離他遠遠的,他往右走一步,他們就跟著往右移兩步,他一抬手,三人便舉起手捂頭、蹲低,隨時保持警戒,原來那股不怒而威的壓迫感是與生俱來。
要不是從小見慣了姑姑三教九流的朋友,什麼通緝在案的大流氓、賭場大亨、政貴顯要見慣不怪,她真要被他懾人的氣勢壓倒,一樣沒用的雙腳直發抖。
哪來的懼高症,根本是抖得無法站立,一向把男人踩在腳底的高材生也有怕的一天,想想還真好笑。
「你的臉沾到油漆了。」很礙眼。
換她高喊,「不要。」
風間旭二的手僵在半空,唇抿得更緊,好似在生氣。
「你想害我變成大花臉不成。」她的臉可不是染布。
望著自己正在滴漆的手,他困窘地道歉,「抱歉,我沒注意。」
「沒關係,我原諒你的冒失,園長先生。」一想到「園長」兩個字,她又想笑了。
「……」他似要說什麼,張了嘴又闔上,唇抿成一直線。「不要叫我園長先生。」
這個稱號從別人口中說出單純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發自那張粉櫻小嘴,感覺就是剌耳得很,像是一種叫人難以忍受的諷刺。
他知道自己的長相擔任幼稚園的園長一職的確有爭議,不過他一直自認表現得很稱職,除了有家長看到他而嚇暈的情況外,整體來說他對自己的工作成績相當滿意。
「不叫你園長先生要喊你什麼?總不能要我喊句親愛的。」唐弄曙很頑皮地做個送飛吻的動作,她原本想開開玩笑,沒想到他……
耳根全紅了。
「旭二。」他的名字。
「不好吧!缺乏敬意,不如叫聲……風間先生。」
「不理你。」他當真一轉身,拿後腦勺對她。
「嗄?!」好……好幼稚喔!
「風間先生是我父親。」他是旭二。
愣了一下,她才明白他的意思,失笑地揚起眉,「你幾歲了?」
「三十。」他毫不思索的回答。
「我二十歲,可是……」她故意歎了一口氣,滿臉惋惜。
「可是什麼?」他問得很急,一滴油漆不小心滴到她的鞋面猶未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