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溫柔的聲音傳進小寶嬪的耳朵裡,從木窗子外射進來的陽光扎痛了她的眼,寶嬪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抹纖細的身影映入她眼底,漸漸的從模糊到清晰。
"姐姐……"迷迷濛濛中,寶嬪睜開眼,看到一雙平視自己的眸子。"再歇一會兒,你流了許多血、身子還很虛。"珍珠柔淡的嗓音,挾了一絲不忍。
小女孩柔弱得可憐,多麼像是從前的自己……
若非監視著佟王府的一舉一動,沒人會知道有個孩子跌進井裡。又倘若那口井不是一口死井,這可憐的孩子早已被淹死。
歎口氣,她替女孩掖緊了被子。
小女孩虛弱地對住她微笑,然後疲倦地合上雙眼……
寶嬪莫名地打從心底相信這個像仙女一樣美好、溫柔的姐姐,她安心地任由自己沉入睡鄉,不再深陷在恐懼中。因為寶嬪相信,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用這麼溫柔的聲音撫慰她……
除了她夢中的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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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丟了?!" 佟王府的主子--允堂貝勒臉色鐵青地斥問。
他向來是笑裡藏刀、喜怒不形於色的,此刻那張慣常玩世不恭的笑臉,突然冷峻如冰,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是……"
答話奴才聲音發抖,全身更是不由自主地抖瑟。
在這寧靜的晌午時分,佟王府的廳堂上跪了一地奴才,個個戰戰兢兢、拘束不安。
"接連丟了兩個人,你們全不要命了?"允堂陰鷙地冷道,淡漠的俊臉面無表情。
堂上的奴才全噤了聲、屏住氣,沒人有膽子張開嘴、舒口氣。
"貝勒爺!"廳前的守衛忽然奔進來稟道:"小格格回來了!"
這話兒,教跪在地上的眾人,有一半嚇得面肉抖軟--
小格格?!那日追到井邊的婦人們僵硬地轉個臉面面相覷、人人臉色灰敗,此刻她們心裡頭莫不同時想著--
別是摔死在廢井裡的小格格,冤魂不散回來討債了!
允堂還沒示下,就見一名平凡的布衣女子牽著寶嬪的手,慢慢從大廳外走進來。兩人眸光對視那短暫的片刻,允堂的目光毫不停留地掠過她的臉孔,證明他已經記不住她。
"小格格暈倒在民女賣唱的酒肆大門前,民女只好送小格格回王府。"
直到她的聲音響起,他的注目才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她柔潤的嗓音終於讓他記起她。
"是你!"允堂挑起眉。那日他的屬下跟到了酒肆,親眼見兩人在酒館賣唱才回府稟報,證實了她沒有說謊。
"在下似乎同姑娘特別有緣?"咧開嘴,他的目光的亮,英俊的臉孔多了一絲揶榆味兒。
珍珠臉上的笑容一昧的淡,她沒有他一半熱絡。
清冷的目光掠過那幾名跪在地上、全身發抖的婦人,她淡淡地道:"歇了一夜,今早小格格已經沒事了。"
那幾個婦人明知道不是事實,卻因為心頭有鬼、不敢噴聲。
"多虧姑娘,要是靠這幾個奴才,舍妹就要流落街頭,任人欺凌了。"他盯住她的眼,企圖攫住女子游離的視線。
"格格安全回府,民女該告辭了。"完全沒注意到男人的企圖,她雲淡風輕撂開眼,淡淡地道。
"還沒請教--姑娘貴姓?"他攔住她的路,擋在她面前。
她過分冷淡的反應,已經第二度引起他的不滿。
抬起眼,她凝住他、片刻的沉默像是在確定他眼中的慍怒。
"珍兒。"終於,她輕輕道。
允堂咧開嘴,邪氣的鳳眼溫吞地挑起--
"原來是珍兒姑娘。"低嗄的嗓音挾了一絲慵懶,眾目睽睽之下,他忽然撩起一繼她肩上的髮絲,灼亮的眼鎖住她清清淡淡的眸子。沒有退避或顯得羞怯,珍珠凝立不動,男人突然而來的輕佻舉止,並沒有讓她驚慌失措。
他要做什麼?珍珠可以猜到一半他的居心--大抵自負的男人都受不了女人冷淡。可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無心。
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明白這世界上沒有奇跡、沒有俊男配無鹽女的傳奇。揚嘴輕笑了笑。之所以,對他的輕佻不掛心懷,她的理性和冷靜,來自於她對這世間的人性,有太深刻的瞭解。
這確然不是允堂意料中的景況--
她有若置身事外的冷靜,讓他的手勁突然失控地加重--驀然扯痛了珍珠的頭皮。
疼痛並不好受,但此刻,珍珠卻有失笑的衝動……
她不該太淡然的!
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習慣拒絕,她該表現出愛慕和羞怯,甚至因為他願意同自己說上一句話,而表現得欣喜若狂!
"貝勒爺?"
她皺了皺眉頭,就算沒有"感覺",她也該有"痛覺"。
正當珍珠考慮是否該順從他男性的意志、演一場即興的戲,允堂已經撂開揪緊的髮絲。
"感謝姑娘救了舍妹。"他俊美的臉孔陰晴不定,忽然想起來,這個女人曾經讓他碰過一個紮實的軟釘子。
"小格格的身子不好,吃了一味藥,短時間大概不礙事了。"淡定的眼眸飄飄地瞅住他,她假裝沒留意到他語氣的不悅。
沒事般蹲下身子,她自顧自地柔聲對小女孩道:"下回別再一個人出府了,明白嗎?"
"姐姐……"姐姐要走了嗎?寶嬪不希望她走。
小女孩殷殷企盼的眼光珍珠自然明白。撥開小寶嬪額頭上的髮絲,珍珠凝神細瞧,那裡已經沒有半點傷疤。
"別這樣。您是格格、咱們身份不同,終究要分開的。"她歎息。這幾日小女孩已經同她培養了感情。她同情女孩,也知道身子殘缺面臨的處境,可儘管這孩子可憐,也只是一隻棋,她不該心軟……
"姐姐……別走。"
小寶嬪拉住珍珠的衣角,乞憐的眸光牽絆住珍珠的心。
"她喜歡你,你忍心讓一個小女孩失望?"允堂低嘎的聲音傳過來。珍珠抬起眼,望進男人濃郁的眼底。
他想做什麼? "貝勒爺希望民女留下?"她問,口氣輕輕淡淡的,星眸半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