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發誓不重蹈娘的覆轍。
成為聖教聖女,可以說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她的命運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不是旁人、更不是男人。
"寶主子,您該不會把那日在廢宅裡的事兒,同任何人說吧?"
壓低的聲音從"寶津閣"後軒那片土牆外滲進來,珍珠住的屋子就在"寶津閣"後軒,因為距離太近,這兩句話清清楚楚傳進珍珠的耳朵裡。
她遲疑片刻便從椅子上起身,悄聲走到窗邊,貼著窗欞而立。
"你想做什麼……"寶嬪害怕的聲音顯得軟弱。
"倘若寶主子夠聰明、知道嘴巴該閉緊,那咱們就什麼也不會做。"當日那名領頭的紅衣婦人站在幾名傭婦前,寒著聲冷笑,猙獰的臉孔泛著青光。
小格格這會兒還小、可以擺佈,可倘若她大了呢?上回犯的事她肯定記在腦子裡,將來絕對是無窮的後患!
"我不會說,我什麼也不說……"寶嬪跛著腿,退到閣後的水池子邊,臉上罩了一層深深的恐懼。
"那最好!"牡衣婦人說這話時,帶笑的臉卻顯得陰沉。"不過……那個送你回來的。丫頭,到底知道了多少?"
"……"
寶嬪答不出話。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命是珍姐姐救的,珍姐姐自然知道她掉進井裡的事。
"是那賤人救了你?"
見寶嬪不說話,紅衣婦人冷笑--
看來她得動兩把刀了!
"怎麼了?格格,你的腿跛了、嗓子眼可沒啞了吧?!"她惡毒地接下道。
圍在一旁那幾名婦人,聽到這話就陰側側地低笑。
寶嬪怯懦地垂下頭,假裝沒聽懂傭婦的譏諷。
她的生命裡,早已經習慣了旁人拿她的跛腿諷刺、嘲笑、捉弄她。
"看來,那個賤人大概什麼都知道了!"紅衣婦人忽然自言自語地道,寒笑了兩聲。
"寶兒。"
珍珠忽然從樓角走出來,沒事一般呼喚寶嬪。小女孩受傷的黯淡臉孔,讓她無法再旁觀。
看到珍珠,寶嬪迫不及待地逃開那幾名傭婦,跛著腿、一高、一低地奔到她身邊--對寶嬪來說,珍珠就像親人一樣值得依靠、信任。
"怎麼了?別怕,有姐姐在,沒有任何奴才敢傷害你。"笑著安慰寶嬪,她冰冷的眼慢慢抬眸注目那幾名傭婦。
羞怯、無助的小寶嬪,讓她想到小時候的自己。
明知道不該給出太多感情、可珍珠莫名地想保護這可憐兮兮、沒有自衛能力的小人兒。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紅衣婦人瞇著眼冷笑,陰惻惻地咬著牙道。
珍珠聽而不聞,逕自拉著寶嬪的手走開。
縱然是一顆棋子也有生存的人權,幾名王府的傭婦竟然能 威脅小格格,簡直無法無天到極點,她無法坐視不理。
"站住!"婦人出聲喝住兩人。
誰知道那丫頭竟然當她不存在一般,對她的話視若無睹,堂而皇之拉著小格格往外走。
"我叫你站住!"
婦人使個眼色,一旁幾名同黨即刻會意,突然衝上前扯開寶嬪。
"啊--"
怯懦的寶嬪叫了一聲,被拉開珍珠身邊的她不安、而且恐懼。
"不要抓我……"
"寶兒!"幾個婦人擋在珍珠前方,她根本無法接近寶嬪。
寶嬪的慘叫聲很淒厲,那些傭婦壓根不顧她的死活、只管用力拉扯--
突然"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寶嬪整個人像脆弱的玩偶般掉進後方冰冷的大水潭。
"寶兒!"
沒料到光天化日下,這些奴才竟敢在王府裡公然犯上!眼睜睜看著寶嬪掉進冰冷的水潭,珍珠的心涼了半截……
然後,幾乎是反射性地,她毫不遲疑地縱身投入水中--
一時所有的人全看呆了。
可儘管情勢危急,岸上每個人卻都在冷眼旁觀。那幾名傭婦更是心存歹念,縱然心底發毛、卻殘忍的詛咒兩人滅頂……
這群冷眼旁觀的人,包括剛踏進園子的允堂在內。
"貝勒爺?"允堂身後的侍衛本想衝上前救人,卻被主子擋住去路。
"不急。"允堂面無表情,冷冷地道。
侍衛瞪大了眼腈。貝勒爺幾近無情的聲音,淡得教人懷疑他天生冷血。
"可……可那是小格格……"
年輕的侍衛青澀的臉孔透露出不解,一旁的侍衛長使個眼色,他就嚇得噤了聲。
他看到貝勒爺面無表情、冷眼旁觀這生死危急的一刻。
寒冷的冰水中,珍珠以最快的速度泅向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寶嬪,直到她抓住那逐漸下沉的小女孩衣裙一角--
"抓牢我的手!"
半暈迷的寶嬪聽不見珍珠的喊話,小小的身子仍然在往下沉……情急中,珍珠反握住寶嬪癱瘓的雙手,之後用盡剩餘的氣力泅向岸邊……
剛被救上岸的小女孩立刻嘔出一大口污水,雖然緩過氣,卻仍然陷入昏迷。
珍珠知道幾名傭婦不可能幫忙,直到瞟見後方旁觀的男人 "快把她送回房!"
她以前所未有、極其嚴肅的聲音下令,要求站在男人身邊的侍衛協助救人。
看到站在岸邊上旁觀的男人,一把無名火突然蔓延她的胸臆!可現下不是生氣的時候,小寶嬪的性命比她的正義感重要得多!
"貝勒爺……"方纔那名侍衛回頭看他的主子,囁嚅地問。
"還不過去救人?"允堂鬆了口。
侍衛吁了口氣,慌忙跑過去抱起小格格、一路送進"寶津閣"。
"可以喚個人,請大夫進府給小格格瞧瞧吧!"
儘管已經精疲力盡,一身濕透的珍珠走到無動於衷、天生冷血的男人面前,不卑不亢的問話一字一句地吐出口,字字句句在質疑他微脆的良心扔哪兒去?
允堂乾笑兩聲,半晌才慢條斯理道:"你身上濕透了,當心著涼,先去換件干衣裳--"
"民女不勞貝勒爺費心!小格格的身子要緊,還是請貝勒爺盡快找一名大夫進府。"她清冽的眸子對住他,無禮地打斷他的話。
"你把自己當成菩薩,只顧著關心別人、不管自己?"他冷著眼,無關痛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