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寶貝翻眼。唱那麼大聲,居然連自己都沒自覺,真的被他打敗。
還唱那種歌詞怪怪的歌……
「來來來,寶貝,毛衣打好了,你試穿看看。」嚴醒很快地收了針,把最新成品亮給女兒看。
「爸,毛衣外面隨便都買得到,你幹麼又自己打?」
「外面買的哪比得上我的傑作?這每一針每一線可都有我的愛心在裡面,你看,是不是比外面的成衣漂亮多了?快過來穿穿看。」
「現在才九月,很熱欸∼∼」抱怨歸抱怨,嚴寶貝還是乖乖套上愛心毛衣。
「手舉起來看看……現在轉身……真贊,超卡哇伊……」嚴醒東拉拉西扯扯地調整著毛衣,看起來不亦樂乎,嚴寶貝只能站著任其擺佈。
「老爸,你怎麼都不交女朋友?」
嚴醒一怔。「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跟樓下的鄭媽媽聊天的時候,她說你才三十二歲,應該要找個女孩子交往,我也需要一個媽媽,她還說你願意的話,她可以幫你介紹相親對象。」
「那個鄭太太又愛管閒事又長舌,你怎麼老愛跑去找她說話?」
「我是在敦親睦鄰。」嚴寶貝板起小臉。「誰教你每次一出門就裝得酷酷的,要不是我跟鄰居解釋過了,他們還以為你是黑社會的人,我是被你綁架的肉票。」從他們去年搬來之後,她是多麼努力地跟鄰居打好關係,用心良苦哪!
說真的,她老爸那張臉黑黑的、硬邦邦的,眉毛上又有一道疤,不笑的時候還真的有點像壞人。
嚴醒被女兒訓得汗顏,完全無法辯駁。
「老爸,其實我有你就夠了,有沒有媽媽都沒關係,可是我覺得你應該交個女朋友,所以如果你遇到喜歡的女生就去追,不用考慮我。」
嚴醒幾乎熱淚盈眶。看看他女兒,多麼懂事、多麼貼心。感動之餘,他將女兒脫下的毛衣細心折疊好,放在一旁。
為了不讓寶貝煩惱,他說:「放心,你老爸我這麼帥,隨便找就有女朋友,根本不用相親,我只是還沒遇到中意的人而已。」
「可是你除了上班之外多數時候都在家陪我,怎麼有機會遇到女生?你又不是在很多人的大公司工——」嚴寶貝頓住,忽然想到:「爸,怎麼都沒聽你提過你的新老闆,她是什麼樣子啊?」她只知道老爸換了一個女老闆,對方是關叔叔的朋友。
「就是千金大小姐啊。」嚴醒隨口答道,卻引來嚴寶貝更多的好奇心。
「她長得怎麼樣?漂亮嗎?」
「很漂亮。」嚴醒答得客觀公正。從四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剛從大學畢業的阮瀟瀟,就認為她臉蛋美、身材佳,當電影明星綽綽有餘,現在的看法仍是一樣。
「結婚了沒?」
「還沒。」想嫁的人不想娶她,嚴醒很不厚道地在心裡補充。
嚴寶貝眼珠子一轉。「那她是什麼樣的人?善不善良?」
這個問題就此較難回答了。
一直以來,阮瀟瀟給他的印象就是驕縱任性、不可一世,所以他總忍不住出言刺激她,故意氣得她跳腳,可最近,他發現她並非他以為的那種壞心女人,雖然小姐脾氣仍是很大沒錯,但她其實性格單純、非常容易看透。
就拿前兩天的老王名字事件來說,她一見到他就露出那股得意勁,就像個平時不讀書的小孩子炫耀生平第一張滿分成績單一樣,害他想到就想笑。
他對她態度很差,他知道,可是以前欺負她,是出於惡意,只因他看她不順眼,現在,則是因為好玩。
是的,好玩……她就像個充滿氣的皮球,隨便戳一下就蹦蹦跳。
「爸,你怎麼不說話還一直傻笑?」
嚴醒回神。「我哪有傻笑!」
又否認了……嚴寶貝對她老爸實在很無力。
「你還沒說那個新老闆人好不好。」
女兒追問,嚴醒只好道:「她人還不壞。」仔細想想,應該有比他善良。
「那……你喜不喜歡她?」
這什麼鬼問題?!
嚴醒登時警戒地瞇起眼睛,伸手在嚴寶貝額上懲戒地彈了一下。
「小鬼!跟我來這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好歹你也是我生的!」就說嘛,怎麼話題無緣無故扯到阮瀟瀟那裡去!
「人家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歡那個老闆阿姨嘛,如果她長得漂亮、人又好,說不定……」
「寶貝,別花腦筋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你老爸跟那位千金小姐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什麼意思啊?嚴寶貝開口想發問,嚴醒卻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已經很晚了,去刷牙洗臉上床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見父親搬出少見的威嚴,嚴寶貝也只好乖乖聽話。
嚴寶貝出了視線範圍之後,嚴醒往後靠向椅背,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眉上那道傷疤。
寶貝才十一歲,自然不明白在這世上,人與人之間,是有階層之分的。有些人生來就是享盡特權、什麼也不必做就能得到一切的命,另外有些人則得苦幹實幹,憑自己努力才能掙得溫飽。
他不是個孩子,自然不會像寶貝那麼幻想天開,對一個像他這種出身的男人來說,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千金屬於只可觀看不可碰觸的嬌貴人種。
像阮瀟瀟那樣的女人,他是絕對要不起的。
更何況……
他根本就沒有喜歡她好不好!
真是見鬼了!嚴醒煩躁地抹了抹臉。
他幹麼坐在這裡,跟個多愁善感的蠢蛋一樣想那些有的沒的無聊事?
第四章
這天午前,在阮宅——
「真難得,原來你也會在家,怎麼?外頭的金屋睡膩啦?」諷刺的聲音來自一位中年美婦,也就是阮家現今的女主人姜秀樺。
她穿著繡工精緻的日風寬袍,款款走向寬長的餐桌,一旁伺候的僕人立刻為她拉開椅子,並擺好餐具。
然而長桌另一端的中年男人只是冷冷地睇著她,面帶隱隱嫌惡。
「別五十步笑百步。」阮松城放下手中的報紙。「我倒想問,上一次你在這個家過夜是哪個朝代的事?一天到晚不是派對就是牌局,你有沒有一點阮家女主人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