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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好難過……

  姜青天靠著牆,額冒冷汗,感覺整個人虛軟無力。聽到有腳步聲上樓,她看向樓梯口,發現不是她等的人,難掩失望地輕歎口氣。

  這是棟分租給學生的公寓,剛剛她跟著人進了大門,和她約好的學姊不在家,她只能站在房門口傻等。

  胃又一陣抽搐,姜青天深呼吸,悄悄地把懷中的原文書抱得更緊,硬質的書皮抵著胃,好似這樣可以減緩一些疼痛。

  她習慣了,只要事情一忙、壓力一大,胃就容易犯疼。已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只知道當她懂得什麼是熬夜準備考試時,胃痛就已和她形影不離。

  可能是離家北上獨自生活的關係吧,加上忙碌的大學課業,讓她胃痛的頻率越來越頻繁。她想家,想念那從小生長的眷村,她卻只能把這些想法隱藏起來。

  因為,優秀的她,是父親的驕傲,這種適應不良的狀況不該出現在她身上。

  官拜將軍的父親,對家中三姊妹管教相當嚴格,雖然父親注重的是品德而非成績,但將軍的威名以及眷村眾人的關懷言語,都成了一道道無形的壓力,身為長女的她責無旁貸地將一切承接下來。

  品學兼優、溫柔有禮,永遠都不需要師長操心——這是別人眼中的她,也是父母眼中的她。

  自小到大,她一直努力朝這個目標邁進,她達到了,從不曾讓父親失望,但她也被自己努力塑造的形象束縛了,不容許脫序,不容許示弱,她只能前進,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

  成為大學新鮮人已經兩個月,她和同學相處融洽,與宿舍裡的室友也相安無事,只是,當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景物,心就浮了,想念家裡飄著稀飯香的早晨,想念妹妹們可愛的笑顏。

  她卻不敢跟任何人傾訴,就連放假回家,母親問起狀況,她都笑說一切很好,她不是會讓父母擔心的孩子,向來就不是,她只能選擇把一切壓在心裡。

  累積至今已讓她快無法負荷,身體的不適更是加速瓦解她堅強的撐持,姜青天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低下頭,抱緊懷中的書,努力和瀕臨失控的情緒抗衡。

  「你找美維?」男子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姜青天反射性地抬頭,一時間,她忘了身處何處,就這麼墜入一雙湛藍的眼裡——那片藍,猶如一汪深潭,明明帶著冷冽的色調,卻又像被日陽籠罩,折射著明亮璀璨的光芒,散發出懾人的魅力。

  她的心莫名地震動了下,而又急促跳動,把她的呼吸盡數打亂,她卻恍若未覺,任由那抹碧藍攫住她的心神,拖她深深沉落。

  見她抬頭,溫洛的眸色閃過一絲光芒。

  她很美,心形臉蛋和精緻五官的組合讓人為之驚艷,然而定住他目光的,是她顯露臉上的無助,像迷失了方向般迷惘,不知該向誰求救。

  姜青天不曉得,她來不及收拾的情緒,全顯露在臉上,那抹脆弱,足以喚起任何人的保護意識。

  「你找住這間房的人,吳美維?」見她不語,溫洛重問了次,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她身上,將那緊抱原文書壓住腹部的舉動,也一併盡收眼底。

  她居然看著人家發呆!姜青天回神,對自己的怔傻覺得尷尬,趕緊一正心思,方才流露的失防神態,已全數斂起。

  直至此時,她才看清他的模樣——他比她高了快一個頭,髮色黑中帶著淡褐,輪廓深邃,俊美無儔,噙著淺笑的薄唇透著股邪魅的氣息,若除去那雙藍眸,很難明確斷定他是東方人或西方人。

  「是的。」她強作鎮定,揚起有禮的笑,感覺雙頰還是有些發燙。「你是她朋友嗎?」

  她的轉變,讓溫洛微微挑眉。那落差不大,她依然柔柔靜靜的,卻從受驚的小兔蛻變成舉止得宜的好學生。剛剛那一眼會是他的錯覺嗎?他在心裡玩味著。

  「她不在?」沒回答她,溫洛反問道。他不想去界定彼此間的關係,說男女朋友太沉重,彼此交往各取所需,不代表就必須套上枷鎖。

  「嗯,應該快回來了吧……」姜青天抬手看表,說得很沒有把握。距離她跟學姊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近半小時。

  「你沒打手機問她?」看她像是在這裡等了許久。

  「我沒手機。」她輕輕搖頭。日漸普及的手機尚屬高價位,不追求流行的她,完全沒動過想要擁有這種奢侈品的念頭。

  溫洛看了她一眼。他本來只是順道路過,想說看沒人在家就走,但腦中浮現她剛剛的表情,心念一轉,拿起手機撥打。

  一接通,他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在你家門口,有個女生來找你……你等一下。」他把手機遞給姜青天。「你跟她說。」

  「哦……」姜青天伸手接過。「喂?學姊嗎……」才剛開口,就被另一端的驚叫截斷了—— 

  「哎呀!青天,對不起啦,中午同學約去吃飯我就忘了這件事,不然你來這裡找我好了,我們在羅斯福路上的——」

  姜青天面有難色,那間店離這裡很遠,必須穿越整個台大才能抵達,而她的胃已經痛到只想蜷曲床上好好休息。但,她能不過去嗎?這本原文書今天若不還,學姊明天上課就沒書可用了。

  正要答應,一隻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手機給我。」

  姜青天一怔,主人想要回他的手機,她沒道理不給。「學姊,你等一下。」她把手機交回給他。

  「我可以進你房間嗎?」溫洛邊說,邊從口袋掏出皮夾。

  「當然可以啊!」聽到他的聲音,另一端的嗓音頓時變得又嬌又柔。「我之前就說要打一副鑰匙給你,是你不肯的。」

  聞言,溫洛唇畔揚起譏誚的笑。收下鑰匙代表什麼意思,他很清楚,又怎麼可能答應?

  「我有辦法進去,你答應就好,書我會替你收。」收起手機,溫洛從皮夾裡抽出一張信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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