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南蟬才打算視而不見地越過那男人爬出去,卻沒料到她突然瞥見他伸出的手;她下意識要退後,可這時她的腰際卻一緊,眼前一陣暈眩,等到她再次看清楚面前的景象,錯愕已不足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才一眨眼間,她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處幽暗的密林中。
她迅速轉身,正好瞥見原本載著她的那輛馬車的簾幕飄揚,一道黑影閃了進去。接著,馬車再度向前疾駛,而一直隨行在後、數匹坐騎上的黑衣人大約只向她投以匆匆的一眼便也策鞭跟進。
從她被帶下馬車到那一群人逐漸遠離、終至在前方消失,這些變化不過在一瞬間──南蟬怔立著,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真的擺脫他了嗎?
一陣冷風吹襲而來,刺骨的寒意令南蟬驀地驚醒。咬了咬牙,她環抱著自己以抵抗寒冷,而她的傷也承受不住地作痛著。剛才在馬車裡絲毫不覺得外面竟是這麼冷,而現在她身上只穿著單薄得根本無法抗寒的衣衫……
白日將盡,環視著四周漸漸沉暗下來的林中景色,強烈的不安霎時湧上她的心。
沒錯!她到底如願擺脫了那男人,可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離破廟又有多遠?
南蟬轉向他們離去的相反方向,面對著眼前幽幽無盡、愈夜愈見黑暗可怕的長路,一波波冷顫帶著警告似的掠過她的背脊。
沒有御寒衣衫、沒有食物、沒有防身利器……她身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待在黑夜的林子裡只有危險……
有了這項認知,南蟬催促自己盡快地移動腳步向前。
四周幾乎快完全暗下來的景色讓她心急如焚,可除了要應付愈晚愈冷的寒風低溫外,也因為她這樣猛烈行走的舉動而使得背部的傷口由原本的隱隱作痛,逐漸擴大成燒痛……
南蟬咬牙忍受著,固執地繼續前行。不!她不能停下來、不能休息!因為她知道只要一停下來,她就再也走不了了;而走不出這裡,她就只能等死了。
林子已經完全被黑暗所籠罩,參天的樹木遮蔽了上空,微弱的月光掙扎著自枝葉縫隙間灑下,卻也只能依稀映照出林子裡的模糊樹影,孤身走在其間的南蟬已經無法辨識方向。
響自林間的蟲鳴聲和不知名的鳥叫伴著她愈來愈沉重、愈來愈遲緩的腳步聲,她感到氣力和意識正逐漸從她體內流逝。
時間究竟已經過去了多久?!
南蟬已經又饑又渴又痛又冷,她試著忽略這些身體上的不適感覺,舉著腳步繼續向前進,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走,只知道她必須一直走著。直到她撞到一棵樹── 「碰」地一聲,南蟬額頭驀地吃痛,身子也被堅實的樹木阻住去路,接著她整個人就像破娃娃似的在那株樹前軟軟地癱了下來,而全身的力氣也彷彿在一瞬間完全流失了。
南蟬閉著眼睛坐在地上,不能動了!
喘了好幾口大氣,不顧自己體能的極限,她不放棄地扶著樹幹,試著想站起來。
不!她不能就這麼被打敗,楊行那賊子還逍遙著、蝶兒又不見了蹤影……靠著對仇人的恨與對妹妹的愧,南蟬咬緊牙關,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一種除了屬於樹林外的異樣聲響隱約從遠處傳來……
南蟬注意到了,不由凝神側耳傾聽。
卡啦、卡啦的聲音從她的左側傳來,而且愈來愈清晰的響聲似乎一直朝著她的方向來。
這聲音莫非是……南蟬對這不久前還置身其間的聲音並不陌生。
南蟬又驚又猜疑地轉頭向聲音的來源,就在黑幽幽的樹林深處,她看見了一團亮光似乎正是隨著那異響,忽隱忽現地穿過林子疾速向這裡奔馳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自己就是那個來者的目標的直覺。
南蟬想也沒想,第一個自然至極的反應是蹲下身,不想讓他們發現。
馬車!是剛才載著她的那輛馬車!為什麼它又回來了?
南蟬驚愕地看著那團柔和的亮光轉過了一個彎,接著伴隨著踢踏響聲,那個龐然的黑影出現,然後它昂然佇立在她身前十步之處。
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莫名又出現的馬車,南蟬實在無法冷靜下來想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兩名黑衣人已經從馬車上跳下來,而且直直朝她走來。
南蟬防衛地向後退,身體靠向身後的樹木,只是她沒想到她這一靠卻重重壓到了背部的傷口,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痛迸出了淚。
而就在此時,迅速下馬而來的兩名黑衣人,二話不說便一左一右將她從地上架了起來,然後以相同的速度往回走。
「你們……要做什麼?放開我!」轉瞬間落入他們的手中,南蟬卻無力掙脫,她只能驚怒地喊著。
兩名黑衣人依然悶不哼聲地將她押進馬車裡,不一會兒,馬兒開始放蹄奔跑。
她竟又回到不久前才脫離的牢籠?!南蟬原本以為從被放下車以後不會再見到那男人,可沒料到她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再度被他們捉住架進馬車前,她已經處於重新面對那男人的備戰狀態,可出乎她意料── 車廂裡並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
不得不承認她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可立刻地,該想辦法逃下車的念頭竄起,她半刻也不遲疑地伸手掀開了簾幕。
外面,冷森黑暗,寒意也跟著侵襲進來。
車廂裡的溫暖並不是南蟬此時遲遲不立刻逃離的原因,而是這輛高速奔馳中的馬車讓她想跳也跳不了;聽著馬車外呼呼作響的疾馳聲,她握緊著雙手,一時竟下不了決定……
跳下去,她可能會摔得只剩半條命;不跳,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掙脫出那個變幻莫測的男人手中──她就是有這種說不上來的詭異直覺!
就在南蟬決意不肯屈服,準備豁出去地選擇前者時,突然地,她注意到馬車此刻的速度放緩了下來,而沒多久,行進中的馬車已經完全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