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蟬有一陣驚愕。不相信他竟還記得這事。這代表什麼?關心她?或者不容許他的「東西」受到損傷?不知怎的,她的心泛上一抹酸澀,因為知道答案是後者。
「你為什麼要知道?被打的是我,這是我的事,我有能力為自己討回公道,你還想做什麼?」她只是感到一股忿怒要宣洩,而對象是他或是任何人都可以。她用力地想掙開他的手、掙開他的制箍;掙開他在她身上撒下的天羅地網……
她突然覺得好累!因為一直對抗他,一直對抗他這個一寸寸掠奪她的思想、她的心的男人;到了最後她甚至得對抗自己,對抗自己的退縮、對抗自己的淪陷……
捉住她的手有若鐵環,原非凡不容她的掙脫。定定凝睇她混合著激動、忿怒和受傷似情緒的眸一眼,他突地轉頭看向侍立一旁的青兒。
「你說!」
雖然只是那麼一瞥,青兒卻仍被他精銳森寒的眼光嚇出了一身冷汗。
「稟……稟宮主!萱……萱小姐……一早闖進了墨樓……剛好和姑娘相遇……她……」青兒一想起之前武萱萱跋扈的模樣不由忿忿了起來,說話也就不覺大聲起來:「她一看見姑娘竟然莫名其妙就出手打了她,這事兩位守衛大哥也看見的……」
第六章
現在,在整個黑翼宮裡沒有人不知道宮主原非凡正獨寵著一名來歷不明的姑娘;一名美麗無雙、卻也英氣燦發的奇妙女子。連一直跟隨在原非凡身邊的大總領靳顧風、護衛浪不平等人也從未見過何曾有女子被他這樣霸道地挾持回宮,卻又受到如此特殊的對待……
光不說原非凡的身份,僅就他俊美無儔的外貌,即使他天生冷漠邪傲也足以吸引不少姑娘們的傾心愛慕,甚至想盡辦法要引起他的注意、得到他的眷顧,而沒想到這位被他捉回來的女子非但對這旁人求也求不來的機運顯得十分不情願,還用盡方法想逃;當然,沒有人敢讓她得逞!除非是那個人不想要項上的腦袋了。
聽說,她曾救過原非凡;聽說,她曾被懷疑是紅梅谷派出的奸細。
她被允許自由在宮內各處行動,卻絕不被允許走出宮;原非凡不曾將她的身份定位,卻讓她住進了伴墨園,一個離他的羽翼最近的地方。
這女子,這名喚南蟬的女子,於是在黑翼宮裡成了最微妙而特殊的存在。
即使,原非凡不曾下過明確的指示,但眾人都很清楚地知道,這名女子碰不得、也惹不得的,可偏偏,就有人不服氣地惹了……
經歷了那飽受驚嚇羞辱的一早,南蟬趁原非凡被神色匆匆的屬下請走,她便也不准青兒跟著她,獨自離開伴墨園。她需要好好透口氣,而最好,她不要再見到任何一個黑翼宮的人!
天晴地朗。
經過了樓閣屋舍,南蟬已經不在乎那些頻頻對她投以好奇、探索眼光的人了,她自顧自地往後山走去。
古木蒼翠、松濤陣陣的山林秀色多少使她的心情舒暢起來,即使沿途或明或暗仍有巡山的黑翼宮守衛的蹤影,她還是不改繼續往上走的念頭,直到她終於走到了盡頭。
峭壁如鏡,懸崖萬丈。
一如以往,南蟬就喜歡站在這上頭。再往前一步便是深淵直洩,崖上的狂風吹得讓人有將臨風而去的錯覺,而眼前是壯闊的天地和美麗的峰巒起伏……
從這裡跳下去,大概是逃離黑翼宮、逃離那男人的最快快捷方式了──如果她當真不要命的話!
南蟬深深地吸了口氣,面對著群峰坐了下來。
有好一會兒,她就什麼也不想,任憑腦袋一片空白,單純地看著眼前疊疊翠翠的山峰,感受吹拂在身上的陣陣強風。
然後,片片段段的影像開始又浮現了──它們,可不會放過她。
大火中的家園、倒在血泊中的親人、嬌弱無依的妹妹和仇人那可恨的嘴臉……
南蟬的血脈乍地沸騰起來了,她再不能平靜。
所有思緒一古腦兒湧上來,而這些雜亂的、激動的念頭裡,甚至有向原非凡求助的主意……
南蟬微微屏住呼吸,排開紛亂的雜念,捉住了靈光乍現卻又不可思議的一點──向原非凡求助?!
這念頭,她不是沒有過,只是她的自尊、她的驕傲,每每讓她輕易地否決了這念頭,而現在,這令人洩氣卻又顯示極端可行的念頭再度浮現,她該膺從嗎?
腦海裡再度出現今早浴池的那幕景象,她的臉頰乍地一陣火燒的躁熱,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般的聲音。
天!她怎麼能……她怎麼能向那男人開口?!
而且……南蟬甩著頭,試圖把那令人羞澀的景象甩出腦海,冷卻自己。而且他把她當成什麼?!
抬頭望著清澈得像山泉的天空,她的心,卻突然漸漸瀰漫上一層冷意。
隱在暗處的黑翼宮守衛,從南蟬一踏上這裡便半刻不敢鬆懈地緊盯著她,唯恐她一個不小心地出事,尤其在她那樣靠近懸崖邊時,他們一顆心也幾乎是懸在半空中,甚至緊張地想衝出去將她拉回來;誰也不敢想像,在宮主命令不許讓她出一絲差錯的情況下,她若真在他們眼前有了差池的後果!所幸她稍後就在離崖邊遠一些的草地坐下,他們這也才跟著鬆了口氣。
那在崖頂上衣袂隨風飄的背影很美,彷彿欲隨風去的仙子似,守衛們竟也不由瞧得癡了;而那影子一直不曾轉過身來,更是幾乎動也不動!
日頭,漸漸西斜。
山風轉冷,而那纖纖的身子幾乎已經在崖頂上坐了一天、吹了一天的風,連守候的守衛們也覺得不可思議與不安了。就在此時──崖上纖美的嬌軀突然晃了晃,接著向後倒下……
大驚失色的守衛不約而同呼喝一聲,在她倒下的同時立刻衝了出來。
※※※
被抬著回伴墨園的南蟬已經引起一陣大大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