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規矩,你說,我一定遵守。」見他神情難得正經,她也緊張起來了。
「別把話說得那麼死,我可不想讓你打自己的嘴巴。」
「不會不會,你快說吧!」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一棵舒枝展葉的老槐樹下,譚步平停住腳步靠在樹幹上望著她,她立刻站定在他身前仰頭與他對視,等待他開口。
「去汴京告御狀是條很長的路,你我獨行,孤男寡女終不合禮法,若遇昔日恩師、同窗也難以解釋,所以,你我得假扮夫妻,同進同出。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扮夫妻?」林紫萱沒想到他的規矩竟是這個,不由吃驚得半啟櫻唇。
「剛才在馬車上我們不是已經扮過?」見她如此驚訝,譚步平很不高興,難道跟他做夫妻就那麼難嗎?而且還只是假裝的。
「可是,別人會相信嗎?」
「為何不信?」她的問題真怪,譚步平皺眉問。
林紫萱沮喪地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公子學富五車、一表人才,紫萱不識一字,粗姿糙貌,不懂待人接物,如何能與公子相匹配?」
她說話時神情慘淡,譚步平心情出奇地變好了,他笑著輕揉她的頭頂。「你這丫頭顧慮太多,這又不是真的,不過為圖旅途相伴名正言順而已。再說,你怎能把一個秀外慧中、剛柔並濟的美女說成是粗姿糙貌呢?」
他的後一句林紫萱沒聽進去,卻聽明白了前一句,不由得郁卒。
這又不是真的,不過為圖旅途相伴名正言順而已……為何這句話會讓她的心像被針紮了似的?她悶悶地看著飄落而下的一片樹葉,先前的那份欣喜帶上了淡淡的苦澀。
原來被所喜歡的人嫌棄是很讓人難過的事。
自己是這麼喜歡他,可是他卻不喜歡她,他表現得那麼清楚,願意陪她去汴梁不過是出於他的好心,也是因為她像菟絲花一樣將他纏得太緊,讓他擺脫不了。
「為何不回答?」
肩膀被輕拍一下,他的話傳入了她的耳中。
「啊,你說什麼?」她努力摒除心頭的雜念專心聽他說話。
他不滿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我問你答應了嗎?」
「答應,只要能救我爹,我什麼都答應。」她爽快的回答。是的,她與他本來就是不同階層的人,是不可能成為一對,她不能胡思亂想。他能改變主意帶她去告御狀,她該千恩萬謝才對,怎麼可以對他有怨懟之心?
在對自己的感情作了整理後,她的心情恢復了平靜,而他對她的回答似乎很滿意。
「那你得答應我,這一路上,你得以對待夫君的方式對我。可以嗎?」
「以夫君的方式?那要怎麼做?」她又迷惑了。
譚步平想了想,說:「就是你娘對你爹的方式。」
「我娘?」黛眉如聚,清澈的雙目蒙上一層薄霧。「我娘身體不好,我爹總在地裡忙,他們一日說不上幾句話。」
這個回答讓譚步平無言,但仍不甘心地問:「你不知道夫妻該如何相處嗎?」
「你呢?你知道嗎?」
聰明的丫頭,譚步平對她以問題回答問題的方式很是讚賞。「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要你自己明白。」
「你如何知道的?」她好奇地問,暫時將心中的鬱悶拋開。
「自己想的。」他得意地說,又催她。「快回答我,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做,又怎麼能裝得像呢?」
「我知道。」林紫萱想起林五娘跟她說過的故事,就信口念道:「『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斜。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你幹嘛那樣看著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是,可是你明白這幾句古詩的意思嗎?」
「當然,五娘告訴過我。這幾句詩文說的就是夫妻,意思是:夫是女蘿草,妻是菟絲花,不能獨自生,要為彼此活,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幫襯著不能分開。」她臉上的真情和渴望讓譚步平的心為之感動。
「誰是五娘?」他問。
「我的鄰居,她比說書人還會說故事,比歌女唱得還好聽,我從小就愛到她屋裡去,一邊跟她學女紅,一邊聽她念詩詞說故事。」說到這,她頓了頓,不無遺憾地補充。「可惜她不識字,不然她一定會教我。」
他眉毛一揚。「你真的很想識字?」
「想!」她用力點頭。
「那好,先答應我你會以夫君之禮待我,我就找機會教你。」
林紫萱得到意外的承諾,立刻眉飛色舞起來。「真的嗎?那我答應了。」
「那你先喊我一聲『相公』好不好?」
「不好。」林紫萱立刻紅著臉反對。「我稱呼你『大哥』就好。」
見她羞澀,譚步平不忍再逗她,立刻笑道:「好吧,就依你。」
「那我們可以走了吧?」她明亮的眼睛在透過樹影的陽光下閃動,猶如秋夜閃爍在夜空的星星,譚步平渴望走進去,將那耀眼的星星攬入心中。
克制著突如其來的情感,他對她說:「好吧,我們走,娘子?」
「又不是真的,別那樣喊我,請喊我的名字。」林紫萱紅著臉糾正他。
「反正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娘子。」他無所謂地說著離開了大樹。
「假的。」她緊跟在他身後抗議。
他眉梢輕揚,看著她。「要想讓人相信,我們自己不該先相信嗎?」
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林紫萱聰明地閉上嘴巴,只要他能帶她告御狀就行,其他的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讓他們吃驚的是,當他們走進鎮上一間騾馬店時,發現這裡氣氛詭異,通常這時正是騾馬進出,人來人往的忙碌時間,可這裡卻門可羅雀,人馬寂靜,唯有院中有張條形長椅,其上坐著他們絕對想不到的人——吳德良的狗頭軍師吳能。
因為林紫萱從未見過他,也從未進過騾馬店,因此當看到這裡冷冷清清,前面的條凳上坐著個雙目深陷、面色青白,狀似算命先生的男人時,她並不在意,直到身邊的譚步平突然開口,才將她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