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母親住院的各種費用還等著她付款,三萬塊獎金可以立即紆困。
現實的殘酷,逼使她不得不低頭,忍痛接受無理又蠻橫的對待。「三萬元獎金我今天就要。」
她的尊嚴徹底被金錢摧毀,涓滴不剩。
「下班前會把錢交給你。」總編輕蔑的眼神又將她羞辱了一頓。
交易結束!
千雅狼狽轉身,迅速逃離這折損她意志與自尊的煉獄。
***
辛苦努力出來的心血被上司據為己有,搶走所有功勞,經過幾天,千雅仍舊很難自極度頹喪、難過的情緒抽離。
她恍然察覺,自己連個可以傾吐心事的朋友都沒有,但這時她卻有個突然很想見上一面的人……
雖然在Room8 PUB發生過令她不愉快的醉漢騷擾事件,不過想見「他」的渴望十分強烈,驅使她前往。
千雅從九點等到十點半,並未等到掛念的那個人,心情益加低落。
失意加上失落,以及滿滿的空虛與孤單大舉入侵,促使她想藉由酒精暫時麻醉知覺。
她不喜歡酒精的苦澀,遂憑著對顏色的喜好,點了杯冰藍色的調酒,入口時滋味爽口甜美,像是新口味的果汁。
調酒的份量不多,她一方面貪著新鮮,另一方面想多再逗留一些時間,期盼堂義的到來。
一段時間後,千雅漸漸覺得腦袋昏沉,精神無法專注,緊接著,身體發熱、氣息急促。
嘈雜的聲浪一波波席捲而來,千雅感覺頭部似乎要爆炸,逸出難受的呻吟。
殘餘的理智警告她必須離開,可是她又不願放棄等候。
她好想找個人說話,好想念他溫暖寬大的手掌、想念他嘲弄的笑容、想念在電梯時被動地依偎在他胸前的怦然心動,甚至回想起來,連他惡作劇將她絆倒的幼稚舉動,都令她的心窩發燙……
「堂義……」千雅近乎囈語,她懶洋洋地伏在桌面上,眼角濕潤。
夜店通常越夜越美麗,午夜十一點多,Room8的側門開啟,一名外型搶眼的年輕男子入內,服務生立刻上前迎接。
「堂先生,你的位置有一名女客人在。」服務生壓低音量,歉然告知。
堂義直接走往他慣坐的座位,看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女人趴在桌上,似乎醉了。
「堂義……」女人嘴裡吐納著濃重的喘息與他的名字。
他斂眸,俯身看清她的模樣。「宋千雅?!」
隱約聽見有人叫自己,她勉力仰起臉、掀開眼皮,卻因酒醉而眼前模糊一片。
真的是她。堂義好看的濃眉微微攏起,瞅著她有別以往的嬌媚醉態,以及閃爍的淚光。
沉吟了會,他淡淡地問:「為什麼喝醉?」
「嗯?」千雅從喉間發出細碎軟儂的單音,聽起來像是尋求撒嬌撫慰的貓兒。
堂義的目光膠著在她泛紅的小臉上,微啟的雙唇色澤粉嫩,似在邀人品嚐。
「你又怎麼了?」他對著醺然的她,不耐煩地質問著。
每次遇到她,這女人不是愁眉苦臉,就是失魂落魄的掉淚,現在也是!
千雅眉心緊蹙,認出了他的聲音。「堂……義?!」
下一秒,她又分辨不清是現實抑或夢境。
堂義沒好氣地輕哼一聲,煩上加煩,於是轉身打算離開,到別處喝幾杯。
「堂義……」幽幽的低喃飄進他耳裡,絆住了他離去的腳步。
獨身女子在夜店醉倒,通常沒什麼好下場。
比起和他未來的妻子孫琦見面、玩樂,他寧可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女記者身上。
至少,跟她相處起來自在又輕鬆,沒有任何一方面的顧慮。
「我送你回去。」堂義踱回原位,輕輕扯動她的手。
千雅只是不斷重複喚他的名,讓人搞不清楚她的意識究竟有幾分清醒?
「對!是我。起來!」他繃著俊臉回應她,這女人到底是醒的還是昏的。
他請服務生把她的消費費用記在他帳上,然後扶著她出了夜店。
***
憑著記憶,堂義順利抵達千雅居住的巷子口,他把車子暫時停在停車格裡,然後攙扶她下車。
「唔……」好不容易才人眠,擺脫酒醉的不適感,突然被吵醒,千雅覺得腦殼裡彷彿有千萬根針紮著神經,頭痛欲裂。「頭好痛……」她難受地呻吟。
堂義摟著她走進暗巷,小徑出乎意料的狹小且視線不良,兩旁的住家屋齡看來都不小,居住環境十分不好。
他不自覺皺起眉,心裡不太舒服。「宋千雅,你家幾號幾樓?」
千雅腦袋空白了幾秒,才聽見他的問話,又間隔幾秒才有氣無力回答道:「兩百五十六號……頂樓……」
簡單幾個字,她說得斷斷續續、稀稀落落,堂義還沒聽清楚,她微弱的嗓音便飄散在空氣中。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堂義垮著俊臉,煩躁的語氣有些沒轍。
「兩……杯……」喝醉酒,連帶反應也遲鈍不少,千雅的答覆總是慢好幾拍。
「兩杯?」他的臉色更臭,酒量絕佳的他完全難以想像與體會。
千雅靠著他的臂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讓她的頭不那麼疼痛,於是下意識地往他懷裡鑽。
酒醉的時候,許多動作與反應都出自本能。也唯有這樣,她才能不感到彆扭的與他獨處。
他寬闊結實的胸膛,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填補了空洞的心房、趕走了龐大的寂寞,她好想、好想、好想佔為己有……
堂義低頭審視幾乎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的女人,一點都不排斥與她接觸,甚至覺得喝醉後,有點「盧」又比較「放得開」的她,有著說不出的可愛。
一個不注意,他踩到一處水窪,右腳的鞋襪瞬間濕透。
堂義咒罵一聲,煩悶地吐了一口長氣。
思忖須臾,他決定離開這條亂七八糟的巷子,再折騰下去,天都快亮了。
堂義本想把她丟到飯店,自己再回家,不過他實在很難忍受又濕又髒的右腳,思考過後,索性駛往他位於市郊的住所。
紅燈時,他轉頭睨著鄰座睡得極不安穩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