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梁曉冬已經抹乾了眼淚,但那漂亮的大眼仍是充滿了血絲。
沈育奇從電腦裡抬頭,濃眉皺了皺,看見她那紅腫的雙眼。
「學長,婷婷才十九歲,我希望你不會老牛想要吃嫩草!」梁曉冬這苛刻的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不過她還是表現得很鎮定。
「大表姐,你在說什麼啦,:小奇哥才不是這種人咧!」王玉婷氣呼呼地抗議。
「我只是把醜話給說在前頭。」梁曉冬冷著臉。
沈育奇站了起來。「江偉銘離開了,你就哭得這麼傷心?」他毫不掩飾他的醋意。
「是的,我難過他跟我分開,不行嗎?」她的心情糟透了,直接把脾氣發洩到他的身上。
「大表姐,偉銘哥回去台北剛剛好,那你就可以和小奇哥破鏡重圓了。」王玉婷說得浪漫又天真。
「王玉婷,我警告你,我跟沈育奇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聽見了沒?」梁曉冬心情糟到一個不行,這下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名字給說了出口。
「沈育奇?」王玉婷眼睛睜得好大。「這名字好熟悉……」她用力想著。
「曉冬,別把氣發在別人的身上,江偉銘只是回台北教書又不是去國外,你別對婷婷大小聲。」沈育奇為婷婷出聲說話。
沈育奇沒有妹妹,雖然有個異母的弟弟,但兄弟別說不親,連住都沒有住在一塊,所以他格外喜歡鄉下這樣濃郁的親情,尤其是這個小他一輪,只要有空就會膩在他身邊的婷婷。
梁曉冬一點都不想告訴沈育奇,她跟江偉銘已經分手的事。
沈育奇早晚都要離開這個和風村,她不想自己的心再被掏空一次,在她和江偉銘提分手的當時就決定了。
女人當自強,為什麼女人一定得跟著男人走,女人不能擁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生活嗎?
她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而活,她決定要留在家鄉,守護那些孤苦無依、行動不便的婆婆媽媽、伯伯爺爺。
「沈育奇……沈育奇……」王玉婷喃喃在嘴裡念著這個名字。
「啊……你……我想起來了!」王玉婷拍著收銀台大叫出聲。
「婷婷,你想起來什麼?」梁曉冬顯得很緊張。
「他就是那個新聞天天報導的……」最後王玉婷的小嘴被梁曉冬的手掌給摀住了。
「婷婷,有客人進門了,什麼都別說。」梁曉冬著急了。
王玉婷會意地猛點頭,梁曉冬這才放開王玉婷的小嘴。
「小奇哥,你……」
「婷婷,先完成報告吧!你不是說做不完,會被教授死當嗎?」 沈育奇拍了拍王玉婷的肩。
進門的是何伯伯,沈育奇立刻上前去招呼。
何伯伯是老榮民,獨居在和風村最偏僻的村尾,一個月總有那麼一兩天走著四十分鐘的路程來到村中心,採買著日常生活所需,順便進衛生所拿高血壓的藥。
梁曉冬看著沈育奇慇勤地招待何伯伯,何伯伯身體還算硬朗,他和沈育奇談著談著,就談到了隨國軍抗戰的英雄事跡。
沈育奇完全沒有煩悶的表情,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梁曉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一開始明明想跟他畫清界線,不想要他留下來,可是她又處處隱瞞他的身份,不想外人知道他的真實背景。
他的身影逐漸在這問破舊的雜貨店裡埋了根,她感到安心,夜裡睡覺,知道他就守在樓下,她再也不怕有任何人的侵犯。
她看似堅強又嗆辣,那卻是她武裝起來的表象。自從爸媽過世之後,她的心裡一直不踏實。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脆弱,她那女人當自強的美夢,被心底深沉的害怕給擊敗,她害怕他離開,她更不想要他離開,她很自私的想要把他留下來。
可是她不敢付出、不敢幻想,她怕到時又是一場空。
第五章
氣象報告,強烈颱風正直撲台灣而來,最大陣風高達十七級以上,各地都得嚴防強風大雨。
沈育奇忙著將屋前屋後易碎物品搬進屋內,而梁曉冬則拿著膠帶,將二樓窗戶的玻璃都貼上個米字型。
她忙完貼膠帶的工作,來到樓下時,電話又響起。颱風來臨前夕,雜貨店的生意特別好,大家都忙著要儲備糧食。
等她接了一通又一通電話時,送貨單已經累積十幾張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來電的是梁曉夏。
「曉冬,我可能沒辦法趕回去了,雜貨店還好吧?」
「這好有學長在,家裡沒什麼事,你不要趕回來了,安心在台北躲颱風,看樣子下午風雨就會增強了。」梁曉冬也不希望妹妹冒著風雨趕回家。
「好吧!你小心一點,不過有沈大哥在,我想一切沒問題的。」梁曉夏交代完這才切斷電話。
有他在,一切都沒問題的,梁曉冬因為這句話,而看著那個在屋外忙碌的身影,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平凡生活,可是她不能想太多,他絕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的。
她收起心緒,忙著備貨。
他從屋外走進雜貨店,不用言語,不用她開口,他熟練地幫她把一籃籃的貨給搬到發財車上。
「育奇,我跟你去送貨。」她來到發財車邊,而他已經坐到駕駛座的位置。
自從那日她掏心剖腹跟他說出當年分手的背後原因之後,她在私底下就改口喊他育奇,那帶著一股連她都不自覺的親密感。
「你顧店吧!我自己去送就行了。」
「貨太多,我們一起送,我把鐵門拉下。」於是她暫時將鐵門拉下,坐上了副駕駛座。
一切悄悄在改變,之前她是司機,現在司機和搬運工都是他,她是愈來愈依賴他了,她知道這樣很不好,可是她還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沈育奇按照著送貨單上的住址一家一家的送貨,順道關心一下獨居老人的防台準備。
「何伯伯,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沈育奇關心地問。
「沒問題,槍林彈雨我都經歷過了,這一點小風雨算得了什麼。」何伯伯很自豪地拍了拍硬朗的胸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