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地,他們師姐弟兩人都不太信任旁人。
元夏荷輕聲一歎,終於鬆口。「盛恩全還是我親大哥,當年我與家人走散,是師父將我撿了回去,後來下山了,憑借皆當年掛在脖子上的玉珮找到了盛府,但找不想與他們相認,既然他們認定我已死,又何必去擾亂他們的生活?
「受傷……是我故意的,也故意讓盛恩全救了回去,我只貪圖短暫的相處而已,哪知長孫烈焰卻不分青紅皂白對他使毒。」
蘭藺也頗能理解元夏荷的心情,畢竟他也是沒有父母之人。「你能對長孫烈焰說明。」話題一繞又回到原點上。
「如果你救不了他,我才有可能回去求他,要不然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回去,那裡只是一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牢籠。」縱然有她最愛的人又如何?可怕之地依然讓她不願再踏入。
「你這次真的是惹錯人了。」蘭藺不得不重罵。
「蘭藺,救救恩全吧!他只是個無辜的人,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死。」為了盛恩全,她也疲憊了好久,累到雙肩再也挺下起來。
「第幾天了?」
「第三天。」
瞧見元夏荷這般失神落寞的模樣,還有什麼好氣的,他們師姐弟的感情猶然存在,說恨她、說惱她,最終也只是氣話,要真狠也狠不了。
「我會救他,不過如今要搶時間。三十幾種藥材,都不是什麼稀有的,只是需要花點時間調配用量。」
聽見蘭藺要救人,元夏荷立刻燃起信心,她就知道找師父最得意的門生準沒錯。「沒關係,我有人脈。」
「那好,待會兒我開出藥單,記得在五天內找齊全。」為了救人,刻不容緩。
一旦蘭藺想救,就絕對不會失手。
「蘭藺,謝謝你。」她慎重而懷著歉意地道歉。
蘭藺擺擺手,不當回事。「等我救完之後再道謝吧!」
*** *** ***
「喀。」門開了又關,蘭藺回到房裡,見到趴在桌上的水綠。
「怎麼不上床去睡?」自從兩人私底下成婚後,蘭藺也不避諱與她同房。
「等你。」水綠揉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知道怎麼救盛大哥了嗎?」
「盛大哥?」對這三個字盈滿不悅。
「剛剛我有去看他,他是個很溫柔很好的人,是他要我喊他盛大哥,不成嗎?」水綠照實說。
蘭藺搖了頭,對水綠的廣結善緣相當不滿,卻又罵不了。「你啊!第一次見到人就跟人稱兄道弟起來,別哪天被賣了也不知道。」
「不會的,我相信盛大哥。」很篤定地說。
蘭藺忽而趴上了桌,故意別開臉不讓水綠看見自己的表情。
水綠連忙追問:「蘭,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聽你這麼喜歡盛恩全的口氣,你心裡還有我嗎?」
「當然了。」想也不想便答。
「有多重要?」他知道他賤字的習慣又犯了,非試探試探水綠的心不可。
他不信任人!
打被師父撿起來,他聽師父說過,他不愛親近人,就只相信自己,是師父花了很多心思才讓他稍稍對外界有信心,許是因為他親眼目睹父母將他扔棄在充滿野獸的山林間吧!
由白晝至黑夜,他始終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他們走之前,沒有回頭,連一眼都不曾看過他,從此他對人再也不存丁點希望,唯一能信任的就僅有自己而已。
水綠是頭一個讓他連試探也沒就輕易相信的丫頭,她單純、傻憨,眼中只有他的認真模樣讓他又喜又怕,喜的是,他的心終於有寄托;怕的是,他父母的事情會再重蹈覆轍。
興許是早瞭解元夏荷,因此就算她有多傷他,其實烙印在他心底的傷痕也不如預期的重;可水綠不同了,他對她沒有任何防備,若她真要傷自己,是輕而易舉。
所以此刻蟄伏已久的「試探」又悄悄現身。
水綠搔搔臉蛋,一副很難言明的模樣,要說蘭藺對自己有多重要,有東西能比較嗎?
十碗飯?拿那個比,只怕一說出口,蘭藺肯定會擺臭臉;說比曾府的人還重要,大概也是……臭臉一張,那還有什麼呢?
「在我心底,你比我的性命還重要。」一個人最重要的莫過於性命了,她是真心將蘭藺擺在心上,無人可及。
蘭藺緩緩轉過頭來。「真的?」
「對啊!」
如果這話是元夏荷說出口的,要打對折再對折,倘若是出自水綠的嘴裡,他——願意相信。
「綠兒,你為什麼喜歡我?記得一開始,我對你並不好不是嗎?」他真的不是什麼大好人,那時對水綠的想法也僅僅是玩玩而已,根本沒打算將她留在身邊,對她稍有歉意。
「會嗎?可我覺得你對我一直很好,是直甘心誠意的。我看得出來,你的眼神跟我的很像,都是那種祈求別人能喜歡自己的眼神。」
水綠看出來了?
他以為除了師父以外,再無人能看透,因為他一直用冰冷的外表將自己包住,不讓任何人找著他的弱點,生在江湖,一旦弱點曝光,就等於死路一條。
如今他的弱點不再是自己的心,而是水綠。
唇抿了,抿出一抹含著憂的笑容。「蘭,我是不懂你心底有什麼傷,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我說過了不離不棄。」
「真的?」再次得到這寶貴的四個字,即使再冰冷高聳的牆,也難逃碎裂的一天。
「當然了,而且你是在爺爺死後,頭一個對我好的人,我當然會加倍對你好。」水綠很單純,卻不知這種類似他並非獨一無二的話卻是他的死穴。
敢情好了,他是順位遞補的囉?
他火大。「那是不是不管是誰對你好,你都會湧泉以報呢?」語畢,他忿忿的躺上床,轉過頭去,心頭很氣。
明知水綠是沒有多餘心思的,他聽了才更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