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藺繼續捂著臉,閃躲著水綠的雙手,但臉部全被遮住,視線不清,他也閃得跌跌撞撞,真是個笨丫頭,居然不敲門就闖入,真是氣死他。「我就是大夫!我沒事,你趕快出去,水綠,難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現在他只想快快將水綠驅離房內方能令他安心。
「蘭主子,為了您的安全,水綠非親眼看見您沒事才會離開,您就讓我看一眼又有什麼關係,水綠從來就不認為蘭主子長得醜啊!」縱使她是個瘦弱女子,雙手沒什麼力量,可面對一個既要遮住自己臉龐,又得閃躲她攻勢的男人,多少還是有點用處。
很快地,他們由桌前繞了好幾圈後雙雙倒在床上,但水綠仍鍥而不捨,說要看就是非看不可,容不得蘭藺拒絕,終於她抓住了他的一隻手。
「蘭主子,快點放開另一隻手。」要對付一隻手已稍嫌費力,剩下的那隻手大概只能靠她的勸說。
此刻,他倆是一上一下堆疊在床上,面對水綠嬌軟芬芳的身軀正熨貼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害他有片刻的失神,敢情這丫頭忘了自己的性別嗎?如此毫不避諱地貼住一個男人,成何體統!
就算打著關心的名號也不准!
但他卻捨不得推開,鼻間嗅得她的芳香,他似是有點心醉了。
最後還是她焦急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蘭主子,快點讓我看一眼,難不成您真要跟我僵持下去?」蘭主子的袖子遮住他的臉,讓她什麼都看不見,這讓她更加憂心。
唉!
蘭藺歎了口氣,眼見水綠似乎是不達目的絕不放棄,他也被她磨得妥協。「好了、好了,我讓你看便是了。」
當他醜得天理難容的時候,就只有這丫頭說他不醜,那等一會兒當她看見自己的真面目後,應該會露出驚為天人的表情吧?
瞧瞧她錯愕的表情似乎也不賴,只不過他已經很多年沒讓人看他的真面目了,心情還真有幾分緊張。
袖子緩緩放下,一張清麗絕倫、俊美無儔的五官就呈現在水綠面前,他等待著水綠露出癡迷的表情,但等了又等,她卻沒有任何驚喜的反應,只是顯得更著急了。
他的臉沒事,完整無缺也沒毀容,還更加好看,那她現下的這表情是什麼意思?難道還達不到她的標準嗎?
當眼前的袖子放下的時候,沒預期看見那張早已習慣的臉龐,水綠滿臉的驚慌。「你是誰?我家的蘭主子呢?你把我家的蘭主子藏到哪去了?說——」
望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心急如焚的水綠早已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範、忘了自己根本不懂武怎可能對付得了一個大男人,一心只想快點找回她的蘭主子。
她甚至也忘了她蘭主子的聲音。
嗯,蘭藺是挺感動水綠這麼著急自己,只是,未免也太扯了吧?「水綠,你當真聽不出我的聲音嗎?你剛才是在跟誰說話啊?」
就算換了張臉,好吧!是徹底換了張臉,前後兩張完全找下到一點相似處的臉,可就算如此,水綠這丫頭總該認得自己的聲音吧!
這蠢丫頭!
蠢歸蠢,但她的愚忠,她盈滿擔憂的小小臉蛋卻化作暖風,緩緩送入他心底,在他的方寸間烙下一個印記。
他們並不熟識,水綠卻這般真心關懷著他,讓他萬分感動。
「蘭主子?!」聲音帶了點不確定,眸子亦是。
呃……這樣說起來,剛剛跟自己說話的應該是真的蘭主子沒錯,但他這張臉是……應該是假的吧,還真惟妙惟肖,她好想捏捏看。
「好看嗎?」他向來知道自己長得極好。
「嗯,王子本來就很好看啊!」
本來就很好看,究竟水綠的審美標準在哪?他已經弄不清楚了。
「啊!」似是思及什麼,水綠忽而一喊。「主子,其實您也用不著特意換上這張臉,無論如何,您在水綠心目中永遠是蘭主子,水綠也會一直尊敬您的。」完全一副以蘭藺為尊的模樣。
意思是,換下那張醜陋至極的皮相在水綠眼底是一樣的囉?
不知怎地,蘭藺心中還真有些小小的失落,本以為總有一天可以讓水綠說出個「丑」字,如今照這情況看來是難了,那他費心地將她拐在身邊還有什麼用處啊?
「這是我的真面目。」他很不甘願的吐出這個事實。
「……是喔?」她的反應仍是平平。「蘭主子,為何您要這麼做呢?」大熱天還戴著一個面皮,不會熱嗎?
「我就是喜歡頂著一張絕醜的臉龐來試探每個人的心,看看他們打著仁義道德的背後其實也是面目猙獰、醜陋下堪,看他們那些假仁假義的嘴臉可有趣了,所有的人都是奸險的,表面上說一套、暗地做的又是另一套,用我這張臉才能看盡世間的醜陋。水綠,你不認為嗎?」一抹獰笑在唇瓣邊漾開,表情比起之前的醜陋還要猙獰數十倍,看得水綠有些發寒。
「嗯……蘭主子,我想我們還是早點睡,明早還要趕路呢!」主子的心思,她想她很難有瞭解的一天。
只是她覺得蘭主子的那張假臉還比較好看,他的真臉怎麼看都有一絲絲的……丑!
就在水綠離開房間之時,他已輕易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懼怕,在發現這點後,他的表情當場黯下,他很清楚水綠應是對他感到失望了。
失望也好,這樣他就能毫不客氣將她留在這裡,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一年做一次善事已經是很勉強了。
*** *** ***
翌日清早,水綠整理好包袱,敲了隔壁的房門,才知道裡頭已是人去樓空,在幾經找不到主子身影後,她終於慌了。「掌櫃的,請問你有沒有看見我家主子?」
掌櫃的想也沒想,立刻由櫃檯底下拿出一袋沉甸甸的東西交給水綠。「這是你主子要我轉交給你,說是從此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