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責問她下了什麼蠱?想責問她幹嘛老管他閒事,害他莫名奇妙地在意她?
「呼——」他深呼吸,長長地吐一口氣,讓自己醒醒腦。
一回神發現春眠已走出客棧,因此他想也不想地立刻站起身。
「大爺,要回房了?」玉老爹慇勤詢問。
自從嚴忍冬解救了吉祥客棧的危機,在他心中,嚴忍冬的身份就從尊貴、有錢的肥羊,變成尊貴、有錢的大英雄了。
「不,我出去一下。」嚴忍冬不動聲色地起身,緩步走出客棧。
然而,一步出客棧,他便左顧右盼尋找春眠的身影,一望見那白衫綠裙的身姿消失在右手邊混雜的人潮裡,他就快步跟了上去。
春眠走入市集,他也隔著一段距離走入市集;春眠穿過小巷,他也隔著一段距離穿過小巷;然後,他發現春眠竟然走進通往京畿的城門,他也毫不猶豫地跟著進城。
本來嚴忍冬想攔下春眠攀談,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難不成要向她傾吐心意?
現在的他根本混亂得無法啟齒,因此不知不覺就一直跟蹤著她,跟蹤著跟蹤著,竟也開始好奇她休假時到底會去什麼地方。
一點也不像在逛街,或許是要買什麼特別的東西,所以進了城裡?嚴忍冬臆度著,一邊隱密地追隨她的身影。
走了一段主要幹道,穿過許多個胡同,來到王公貴族們密集居住的地區,從客棧出發都經過了快兩個時辰,春眠終於隔了一小段距離,在一座廣闊的府邸前停步。
嚴忍冬隔著更遠的距離望向那座府邸,雖然府邸沒掛區額,沒有一點可供辨識這戶人家身份的事物,但他十分清楚那座府邸是誰的地方。
為什麼春眠要來尚書左丞府呢?
嚴忍冬眉頭微蹙,尚書左丞可不是簡單的人物。
*** *** ***
望著尚書左丞府巍峨的大門,春眠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到大門門口。
她用力叩門,家丁隨即從裡面出來。
「請問夏艷夫人在嗎?」
「你是哪位?」
「我叫裴春眠,有重要的事想見她一面。麻煩請把我的名字告訴她,這樣她就曉得了,謝謝您。」
家丁狐疑地打量春眠,不過看到她誠摯的表情,便也不再為難,「我進去問一下,你在這等著。」
「謝謝您。」春眠連忙再度道謝。
家丁進去後,她便忍不住交抱起雙臂,不安地在門前來回踱步,那大刺刺的步伐跟個男孩子沒兩樣,惹得遠處觀看的嚴忍冬嘴角勾起。
即使換了女裝,還是改不了本性嘛!
過了片刻,家丁再度從裡面出來,態度回變,毫不客氣。「夫人說不認識你這人,你走吧!」
春眠央求道:「就算不認識我,能不能也請夫人見我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府上的夫人說。」
「夫人說不想見你,就是不見!聽夫人說你常來這邊糾纏,我告訴你,這裡可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隨便來去的地方,再見到你出現在門前,我就要報官了。」
「小哥,能不能請您通融一下?我確實有重要的事,能不能讓我進去,只要一刻鐘就好了?」
「你這瘋子,夫人都說不肯見你了,我怎麼可能讓你進去?快點離開,免得我對你不客氣。」
春眠煩惱地咬唇,左思右想,接著從懷中掏出一袋錢,小心地塞到家丁的手上。「要不,您能告訴我夫人常去哪裡嗎?」
家丁露出有點心虛的笑容,收下這袋錢,「我想我也不能幫你多少,夫人不太出門,會出門的時間唯有參加京畿裡幾位官夫人的聚會時。就這樣啦∼∼」
「念在錢的分上,我多勸你幾句,我是不曉得你為啥來這裡,但以後真的別再來啦!當我一提到你的名字,夫人可是嚇得把茶都翻了,她是絕不可能見你的。」
春眠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接著點點頭。「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家丁返身進府,把大門重新扣上;春眠有點垂頭喪氣,交抱著雙臂往回走。
突然,一個聲音把她嚇得差點跌倒。
「你找尚書左丞夫人幹嘛?」嚴忍冬高大的身影突然擋在她面前。
「哇——」春眠尖叫一聲,隨即立刻掩唇,一手忙拍著胸脯。
「我是鬼嗎?你那什麼態度!」嚴忍冬沒好氣地凶道。
「跟鬼一樣突然冒出來,把我嚇的,還怪我什麼態度?」春眠抱怨道。
「是你沒在看路。」
春眠疑惑地抬頭望著他,「是嗎?話說回來,大爺怎麼在這裡呀?」
嚴忍冬雖有點尷尬,但還是若無其事地道:「我到城裡辦點事情,只是剛好路過。」
「哦∼∼」春眠點點頭,勉強接受他的說法,接著又抱起胳臂,蹙著眉繼續走,像是忘了他的存在。
嚴忍冬對她這種漠視自己的態度非常不爽,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同行,再度問道:「你為什麼非見尚書左丞夫人不可?」
「……」春眠猶豫著能不能跟他說,頓了一下,還是開口,「這件事除了老爹他們,我沒跟任何人講過,你聽了也能替我保密嗎?」
對於自己能跟被春眠當作家人的老爹他們並列,嚴忍冬既有些高興,又有些不服氣,他……更想獨佔她心中的第一位置。
「嗯,當然。」嚴忍冬保證道。
「我……其實是尚書左丞夫人的女兒。」春眠看見他沒什麼驚訝的表情,自己反倒奇怪道:「你好像不怎麼訝異?」
「記得你上次教訓我時,曾說你『想見自己母親卻見不到』,看你大老遠跑到這裡來,又拿自己那塞不了牙縫的薪餉賄賂家丁,我就大概猜到了。」
「我一時氣昏頭說的話,沒想到大爺還記得。」春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嚴忍冬困窘地轉移話題,「尚書左丞夫人為何會是你的母親呢?你不是孤兒嗎?」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是孤兒的,但大概一年前,師父突然把我叫過去,告訴我我的身世。據說我是被一個病重的男人抱來廟裡的,他托師父幫忙照顧我一陣子,因為那男的跟妻子不合,妻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他自己後來又害了病,無法照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