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真的在她未出生前就去世了,卻沒想到幾個月前,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染上急症,而且是在自知醫藥罔效之下,終於將她父親仍在世的事告訴她。
母親在她面前從不忌諱談父親的事,所以她和父親相識、相戀的經過,她這做女兒沒有漏聽一樣,而且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份——私生女!沒錯,她是私生女!因為父親當時還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而據母親的說法是,她父親一直想和妻子離婚好娶她,可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最後她父親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她母親就帶著還在肚子裡的她輾轉漂泊……
以上是她聽了二十年的版本,卻沒想到在她母親臨終前將故事內容變動,而這一變動,簡直就是天翻地覆!因為,她父親根本還活得好好的!
原來兩人的戀情到最後曝光,父親的正妻出面要回丈夫,正妻以牽在手中的四歲女兒泣血般的偷偷向母親苦求,心善的母親終於決定退讓,而這一讓,足足就讓了二十年!
多麼老套而委屈的劇情,可這劇情卻真實地發生在她母親和她身上。
語音漸歇,江璃半晌沒有動靜,之後均勻的呼吸聲輕細地由他懷裡傳出,原來,她已經累得睡著了!
低下頭,雷威深深地凝視著她白瓷般細緻的面容,愛憐的神情泛漫在他的眼底。他在她紅潤的唇上印下一吻,細心地將她放在床上,並且蓋好被子。
* * *
回到家已經兩天,雷威將大部分心力投注在繼續搜索雷爾行蹤的事上。由於雷爾失去聯絡已近一個月,在幾番嘗試仍得不到有關他訊息的情況下,雷家的大家長雷長鳴,終於決定請他一位十分熟悉該地的好友到那裡實地追查雷爾失蹤的真相。雷家正在動用所有關係要找出雷爾,可惜至今並未有太大的成果。而因為雷爾的身份特殊,他在尼泊爾失蹤的事也已漸漸引起媒體的注意,所以雷家除了要花心思找人外,近來還得費心力應付一些窮追不捨的記者。
雷威一回家就忙得時常不見人影,充分發揮他「工作狂」的精神,而他名義上的特別護士--江璃小姐,卻閒得頻頻在雷家製造麻煩事。
雷家是大富人家,自然事事遵循一套既有的禮節,而且絲毫踰越不得;可偏偏自由慣了的江璃不耐被一堆該死的規矩綁手縛腳,更不想改變自己去適應宅子裡無聊的禮節,所以兩天下來,她的率直隨性、按自己心意行事的作風,已經讓除了榮伯以外的下人們又驚、又怕。至於極少出門的雷夫人,耳聞江璃的怪異行徑,一向溫和的她也不禁皺了眉頭。
向晚的微風帶著暖意,徐徐由敞開的窗子吹拂進這間淺藍的書房內,使得正端坐書桌前專心畫稿的女孩不由得抬起頭來,黑白分明的靈眸睇向窗外滿天的彩霞,柔美絕麗的臉龐漾起一抹微笑。她一逕沉進了自己的思緒中,渾然忘了手邊的事,直到她終於回過神時,卻猛然被眼前突如其來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你--」她低呼一聲,彷彿做壞事被捉到的孩子般,又怯且驚地看著站在書桌前的人。
一身的黑衣黑褲,及腰的長髮編成兩條粗黑的辮子垂在胸前,女孩子有著絕美得教人倒吸一口氣的臉蛋,而她的眉梢、眼底、唇角,全身無一處不在散發著某種生機盎然的活力;不知是由於她一身不變的沉黑或者與生俱來的味道,她身上有種介於天真與性感、純潔與邪氣間的謎樣氣質。
「你的房門沒關,敲門你也沒應,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女孩子烏黑的眼睛半點也不迴避地直視著她,臉上絲毫不掩藏戲謔的笑意。
雷雪墨注意到她的笑,雪白的頰驀地染上淡淡的暈紅,她趕緊把視線移開她身上,低頭盯著她桌上的作業。
視線跟著她下移,江璃總算看到桌上幾張整齊的畫。
「你會畫畫?畫得挺好看的嘛!」江璃瞄了幾眼,毫不吝嗇地讚美。
「哦?」沒想到她會開口稱讚,雷雪墨大感意外之餘不禁抬頭,鼓起勇氣對她微微一笑。「謝謝!」
除了初見面那次,兩人少有機會接觸,更何況談話了。由於雪墨忙著上爐,就算回家也儘是在房裡做功爐,所以想見到一直晃東逛西的江璃實在很難。除了初次見面驚於她容貌的美,對她,雷雪墨談不上什麼感覺。她的事,經由下人的口中她也知道了不少,似乎她二哥的這位特別護土,有著異於她「職業」的特殊行為出現
江璃剛才原本想到大書房去找雷威,經過二樓時發現這間房沒關,好奇之下才轉了進來,卻讓她看見了正盯著窗外發呆傻笑的雷雪墨--雷威那個美得一塵不染、同時內向得老躲在房裡不見人的妹妹。他曾說她和雷雪墨年紀相當,她卻怎麼看都覺得她根本還像未成年的少女。瞧她瘦得簡直能讓風一吹就倒,雖然柔弱纖細得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惜,但憐惜歸憐惜,可就算打死江璃,她也絕不要成為這種被放在溫室裡的柔弱小花朵。
她才不羨慕有錢人的生活!打這兩日來被掐住脖子似的感受,她就知道這種生活絕不適合她。好幾次她已經忍不住想偷偷溜走,若非她還不想離開雷威,恐怕她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盯著她不甚自在的笑,一副似乎巴不得她快消失的冀望眼神,江璃反倒想留下來。對她露出一朵意想不到的笑容,江璃刻意挑了一張離她最近的椅子坐了下來,還舒服地伸了伸腿。「你在畫畫是不是?別理我,你繼續畫你的,我在這裡坐坐,絕對不會打擾到你!」她瞇著眼,隱去了眸子裡一閃而逝的狡猾綠晶光芒,呵呵地笑著。
咬了咬下唇,雷雪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坐在書桌前,正和她面對著面、一臉悠閒的江璃。哦!她是故意的,即使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卻不敢開口請她坐遠一點。悶了半晌,只好下定決心把這怪護士當隱形人地低頭重拾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