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三的眼神卻是猛地掠過一道異光。因為這淡淡清清的梅香,讓他想起那抹纖雪的影子、那抹愛花的影子……
盯著伍青潭賊兮兮的笑容,他突然領悟。
「是她?!」他訝然。
「就是她!」伍青潭光看齊三老是七情六慾不動的臉孔還能生出驚詫的表情就覺得足堪慰懷了。「晌午時我回來拿你要的資料,剛好那小姑娘就在門口說要找爺你,我說你不在,沒想到她把一罐梅花茶葉交代說要送給爺你就跑了……」忍不住好奇試探。「爺,那個……老實說,你昨天不會是對人家做了什麼事吧?要不人家怎麼會特地送你東西?」可疑呀!該不是爺瞧人家美味鮮嫩,一時動了凡心,對人家小姑娘這樣那樣,而小姑娘也對他的「表現」很滿意,所以才事後送來「謝禮」?
而一旁的齊恩然兩人卻因為被派出去辦事直到剛才才回來,所以根本還沒機會聽到關於昨天發生在齊家花園的大事,更別說知道今天在自家門口上演的續篇--兩兄弟難得一致的一臉茫然。
齊三接下伍青潭直到現在才透露的訊息,心中剎然湧現一股近乎溫柔的蟄動。不過在所有人的眼中看來,他的表情只除了最初的訝然,之後都仍舊顯得淡靜無波、氣沉神定。
這會兒總管大人大大失望了。原本他還以為依爺對那小姑娘掩飾不住的興趣和他昨天的表現,至少這消息總可以令他開心一下、笑一下,沒想到他就這樣--呃……一邊喝起人家小姑娘特地送來的茶、一邊又繼續看起桌上的層疊報告……
伍青潭不由洩氣地乾脆拿來杯子想倒茶喝,沒想到他執壺的手乍地被橫伸過來的筆管彈了一記。
他立刻放手,愕然地看著主子慢慢收回去的筆。
「你不是說這特別不一樣的『美人茶』只有我能喝?要不要我把這桌帳冊也全歸你?」齊三用他剛才的話堵住他的口,卻堵不住他八面玲瓏的心思。
「嘿……嘿嘿……」擺明了不是不在意人家小姑娘的心意嘛!要不怎會不讓其他人碰她的禮物?伍青潭忍不住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不過他也沒能笑多久。
「恩然、行然已經查回來船的消息,你的呢?」齊三的視線飄向他。
玩笑心情立刻被丟到天邊,伍青潭正襟危坐了起來。
「稟爺,今早我向你報告過,方志追查到李朝宗最近和某些朝廷命官走得很近的傳聞確實屬實,而且他還在其中一位身上砸下大把銀子。方志也很盡心,查出這位大宮正負責朝廷預備要採買公主即將遠嫁蕃國所需大批絲綢布料之任務……」
這些是一早方志那能幹的小子探來的消息,在清晨的例行會議上,爺同一群重要部屬也同時聆聽過他轉述的報告。
「一直到方纔,依方志陸陸續績傳回的一些訊息匯整出來,大意是:那位官員成功被李朝宗收買,已經私下議定要將這筆朝廷的買賣指給他,所以朝廷這項大買賣根本還沒有正武公佈就被李朝宗捷足先登。日後就算那位官員明的按照朝廷的規矩來,不過最後的決定權仍然掌握在他手上,等於說,李朝宗已經贏一半了……」
伍青潭說到最後不由撇撇嘴,不情願地承認,他們一向自豪快、狠、精的情報網竟然獨獨漏了這一樣,而讓那奸商得逞去。要不是那傢伙自己找上門來,恐怕他們都已經被偷笑到得內傷了還不知道……
「不!他只是贏在起跑點而已。」齊行然突然開口反駁。
齊三的表情平靜,可他的眼光卻冷銳犀利地如刀鋒一般。
「既然做生意是各憑本事,李朝宗有辦法搶得先機,當然就是他的本事夠大……」
「爺,這可是宗大買賣,你不打算搶過來?」光在腦子裡隨便估算一下,伍青潭也知道這鐵定是可以狠削一筆的交易--難怪再怎麼樣李朝宗也要想辦法把失去的貨再搞出來……
「沒錯,大哥!更何況李朝宗竟然還敢上門來跟我們買賣,這簡直是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大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狠狠教訓他一下?要不他還以為我們齊家真是瞎了眼。」雖然對自家生意一個頭兩個大、能避就不碰,不過對於維護自家的尊嚴,齊恩然可也是很堅持的。而且那傢伙還讓他因此跑了一天一夜,最起碼他也要看他灰頭土臉個一年半載才划算哪!
顯然,齊三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銳眸巡過一遍面前情緒幾乎一致的三人,他稜刻的嘴角淡揚起冷冷的勾痕--這是一種讓很多有幸成為他的敵手看了總會不寒而慄的危險表情。
「他賺不賺得到朝廷這一筆,不到時候還是個未定之數。不過我可以肯定,我們會先賺他一筆。」
所有人都笑了。笑得很開心。
因為他們相信只要齊三說出口,就代表一件會成為鐵的事實。就像他們相信,當他說椅子只能有三隻腳時,他們絕不會再看到四隻腳的椅子一樣……
李朝宗,當然不是椅子。只不過他很快就會像缺了腳的椅子一樣,不太好看而已!
第三章
黎明,天色微露白。
沒下雪的清晨。不過低寒的溫度仍可說明殘冬的餘威。
一清早就得瑟縮著脖子出門採買的福嬸,沒想到一踏出門口就發現牆角蜷縮著一個小小的白色影子。
壯著膽子走了近,她這才看清白色影子是個人--披散的黑髮已經結著一層薄薄的霜、也遮住了這人的臉,不過光看這纖細的外型也知道是個女子身影……而且是個快被凍僵的身影!
立刻被嚇到的福嬸,要不是看她的身子還在微微顫動發抖著,幾乎就要以為她已經被凍死在這裡了。
「喂……喂喂!這位姑娘……」平日就同情心旺盛的福嬸回過神來,隨即蹲到她身前打算救人兼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眼睛再一瞄到她身上穿的單薄衣裳,福嬸更加不敢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