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撫著微痛的臉頰,她澄澈的眼睛驀地蒙上一層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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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的威力,到了這間隨時被注意燃上爐火、甚至有鶯聲嬌語的雅座廂房裡也沒了轍。
溫暖如春的廂房內,數名從隔壁「嫣紅樓」被點名來的姑娘,正慇勤地伺候著幾位大爺貴客。
房內,除了圓桌旁分坐著四個年紀各異、神態也不一的男人外,靠角落處有兩、三名家僕正輕鬆地和替他們倒酒的小丫頭調戲說笑著。
氣氛熱絡愜意,完全合乎他預定的要求--李朝宗滿意地捻著唇上的短髭。
狹長的眼睛從身邊和摟在腿上美麗青樓女吃豆腐的女婿掠過,接著是齊家最有名的花花公子、對女人一向來者不拒的齊二少爺齊恩然,而他顯然因為同來的另一人以致收斂了行徑,頂多只是趁機摸摸捱在身上的姑娘,不敢太放浪形骸……
最後,李朝宗終於把視線轉到他今天的主要目標--掌控齊家偌大事業的齊三身上。
完全不同齊家另外兩位少爺令人喘不過氣來的俊美儒雅或可親近的風流秀氣,齊家的掌家主子,雖然也擁有一張英俊的臉龐,不過他過於刀刻似陽剛的線條、一雙彷彿任何時候都處於沉毅冷靜讓人無所遁形的眼,和那高大身形下內斂沉凝的隱隱氣勢,卻使他成為一名令人忌諱又無法忽視其存在的危險人物。
沒錯!對於在商場上與齊三為敵的人而言,他確實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齊家,原本在齊老爺的手中就以經營布莊、錢莊獨霸京城,富甲一方,不過自七、八年前齊老爺急症過世,接下齊家家業的齊三,不但用他原來就已嶄露頭角的過人手段將齊家基業穩住,甚至還以緩慢但堅定的速度,將齊家的事業觸角擴展到其它地方,舉凡各種會賺錢、或者別人賺不到錢他卻偏偏挖得出商機的生意--只除了賭與妓--他都或多或少地涉足了,而且,甚少失敗、絕不手軟。
於是,在短短數年內,齊家成了天下排名前十的富家,而齊三也成了天下聞名的商業鉅子。
其實李朝宗並不喜歡跟齊三打交道。因為就他從正面或傳言聽來,齊三在商場上過於冷酷、犀利的表現,至少印證他絕不會是個太仁慈的人。而且,更肯定不做虧本生意!
雖然多年來和齊家有生意上的往來,甚至逐漸倚賴齊家的訂單來維持李家商號的重要開銷,可是李朝宗始終不曾和當家的齊三真正碰過面,就這一次。
這一次,李朝宗是不得不和齊三碰面。
而就這麼和齊三對坐了近半個時辰下來,他深深明白了一個事實:如果他期望能用美酒和美人打動這擁有過人冷靜的男人的心,他絕對是太小看他了--齊三,雖然還不至老僧入定般的完全不動酒色,不過他卻酒不狂飲、對於倚在身側的花魁美人至多也只到沒推開人的地步而已……
突然,這時齊三沉靜鋒利的眸定定鎖住李朝宗游移算計的眼神。
「李員外,你派人千辛萬苦地約到我,我可不以為你只是請我來享受美酒與溫存而已……」齊三沉渾的聲音一下打破了屋內表面美好和諧、實際卻隱伏詭譎暗流的氣氛。
週遭所有的動作一停,眾人的視線全調向場中的焦點--突然間宛如獵豹般犀厲冷銳的齊三與極力要掩飾可疑老狐狸似氣息的李朝宗身上。
「呵呵……不愧是齊爺,連我這點小小的心思也瞞不過你!」原本想再多花點時間搞清楚齊三這個人,甚或從他身上挖出弱點的李朝宗,這下在不期然被眼前這年紀不大卻讓人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注意力的男人用眼一瞪,亂了陣腳後,趕緊深呼吸了一口,心中很快盤算了一下,他馬上對他擺出一臉平和的笑容。
看著面前這張年屆五十,卻因保養得宜仍可算得上風度翩翩的微笑面孔,齊三淡淡地勾動薄冷的唇。「容我提醒,李員外,我只餘一刻鐘時間可以給你,或者我留下舍弟慢慢聽你說那件所謂很『緊急重要』的事?」陪他浪費了大半個時辰,這已經是齊三最大的容忍。
被點名的齊恩然立刻忍痛將一雙手從美人纖腰上移開,改拍著胸脯,配合地對李朝宗泛出保證的笑。「對了,我大哥真的很忙,找我說也是一樣的。李員外,你有什麼事乾脆交給我好了。」
無暇理會齊二少爺,李朝宗趕忙起身試圖留下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的齊三。
「慢著,齊爺,我這件事只有你才能幫得上忙!」這下他更明白主事者是齊三而不是這位風流的齊家二爺。「是這樣的,一個月前我從南方收購了一批絲綢,沒想到在運往京城的途中,貨船遭大雷雨擊沉,我那批貨只來得及搶救起一小部分,其它全沉進了水底……」
「那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接過了伍青潭遞來的大氅,齊三嘴裡同情地說,但神情仍顯得嚴峻深沉。
李朝宗,世居京城,李氏一族代代經商,李朝宗守著繼承的家業已足夠擠進富商之流。不過他跟以往殷實保守的李氏前人不同的是,他做生意的手法大膽,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賺錢、有利可圖,他並不在乎是否要昧著良心。換句話說,就是奸商一名。
當然,齊三並不自命清高,以為自己比李朝宗善良多少,只不過他還有原則的一點是,他只賺該賺的錢。
其實他並不喜歡像李朝宗這些人,不過他卻總是得跟這一類傢伙周旋。
齊三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神態懇切的男人。
至於齊恩然呢,被當面潑了個大冷水,其中更甚至明言他這齊家二爺沒用的言語,不但沒有令他不高興,他還反而鬆了口氣,俊目露出一抹可疑偷笑痕跡地在自家大哥和李朝宗身上打轉。
看吧!不只是他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就連外人也知道他不是那塊料,只有他這大哥還死不信邪,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