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夜色。也是她最得意的孫子之一。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程夜色竟會讓他如此癡迷。
剛開始她不以為意。而等到她驚覺日光對夜色孤注一擲的感情後,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可是她還是必須阻止。就算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她還是必須阻止。
「光兒,你在做什麼?」
尤姥姥一頓龍頭柺杖,犀利地看著程日光。
被姥姥的目光一盯住,程日光就忍不住心慌。
他怕姥姥。
他從小就怕姥姥。
因為她的威嚴。因為她的嚴厲。
「姥姥。我....」瞄了瞄她身後的程夜色,他把心一橫,決定要說出口。
尤姥姥的眼光一銳。
「夜色,你替我下去吩咐廚子,弄兩樣點心上來。」她突然回頭對程夜色說。
她在支開程夜色。
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在支開程夜色。
程日光留戀地看著程夜色。
程夜色下去了。
她甚至看也沒看程日光一眼。
尤姥姥直接走到亭子坐下。程日光也只得快步跟上。
「光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你答案:不行!」
她開門見山地不但說出他想說的話,也回答了他。
「姥姥,您甚至還沒讓我開口就拒絕了我....」
程日光明明知道他幾乎什麼事都瞞不過她那雙目光如炬的眼睛,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試。
尤姥姥那滿是皺紋,卻只能讓人心生尊敬的臉上浮起了洞燭先機的智慧。
「如果你要說的不是夜色,也好。不過光兒,我現在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就算我死了,夜色和你的關係也永遠不會改變,以後在我面前不准再提起這事。」她用的是決斷而讓人反駁不了的語氣。「別再讓兒女私情影響了你的心。我要你從現在起,只專心想著我們要做的事;而你,是我們所有人希望的寄托。清楚了嗎?」
就是這種責任!就是這種壓力!
程日光根本對報仇、對復興的事沒興趣。
程日光既痛恨自己的身份,卻又無力改變。他想逃避,卻又逃避不了。
從小到大,他就一直被訓誡著必須合乎身份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他已經煩了。
煩透了。
他只想掙脫這些,他只想去看看外面的新奇世界。
他只想與夜色相伴,一起去看看外面的新奇世界。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想。
他只能想報仇的事,只能想復興的事。
他痛恨這一切。
只因為他是程霸天的兒子。
只因為他是程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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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簪。一枝銀簪。一枝普通的銀簪。
一枝普通的銀簪在程夜色手中。
銀簪。就只是一枝普通的銀簪,可是程夜色看著它的眼光卻絕不普通。
程夜色看著它的眼光,就好像它是這世上唯一值得看的東西。
她丟不掉宮無敵給的這枝銀簪。
只要看到這枝銀暫,她的心就會奇異地一暖。
是因為宮無敵。
宮無敵的無賴。宮無敵的鬼靈精怪。宮無敵的笑....只要看到銀簪。她就完全克制不住地想起宮無敵。
即使他是宮家人;即使宮家是金龍門的對頭,她還是無法不想他。
她甚至完全隱去他的存在。她甚至在姥姥面前完全隱去他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隱去宮無敵的人、宮無敵的事。她不去想為什麼。
她只知道,她就是沒提。
「嗡....嗡....」
一陣輕微的聲音在響。
程夜色抬眼。
蜜蜂。只是一隻蜜蜂。
只是一隻尋常的蜜蜂闖進屋子來。
程夜色的視線又轉回手中的簪子。
因為那只蜜蜂。
因為那只蜜蜂在她屋裡轉了轉,最後竟飛來停在簪子上。
蜜蜂不動了。
蜜蜂在簪子上伏著不動了。
輕輕把簪子拿近眼前。程夜色盯著伏在簪子上不動的蜜蜂。
怎麼回事?死了。
它死了。程夜色發現,突然飛來伏在簪於上的蜜蜂已經死了。
她微微擰眉。靜靜地凝視著手中的銀簪和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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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低沉的鼓聲。
低沉的鼓聲突然在谷中大作。
谷中所有的人,在鼓聲響起時,立刻放下手邊的事住同一個地方跑。
時間很短。
在很短的時間裡,石樓前的廣場已經聚來了數以百計的男男女女。
鼓聲停止。
鼓聲停止,整個廣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肅穆沉靜地看著緩緩從石樓大門走出來的人。
一名青衣婦人沉著臉走出來。
「剛才我們抓到一個偷闖進谷的人。現在姥姥對大家的警戒能力很不滿意。所以下令從此刻起。要大家加強谷中防守。若一經查到有怠慢者,立刻以門規處置。」
青衣婦人的命令一傳達完畢,所有門人立即下去執行。
有人偷闖進谷。
竟有人能在機關層層、戒備重重下偷闖進谷。
而此刻。那個偷闖進谷的人已經被抓到。
被抓到石樓的大堂裡。
被抓到姥姥的面前。
那個人,是個男人。
是個少年。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
少年在笑。
少年不該笑。可是少年卻在笑。
即使身上狼狽得很,少年卻也絕不苦著臉。
少年的笑,又狡黠又燦爛。
少年的笑,有種要命的吸引力。
少年,即使在他以前最開心的時候,也沒像此刻笑得這麼要命過。
少年的笑,讓他眼前的人驚訝了。
「小子!擅入我絕心谷,你不怕死還笑得出來!?」
神色一厲,尤姥姥的聲音透著煞氣。
「我怕死!我又不是專程來送死的,我當然怕得要死。可是一想起我進來這裡以後看到的數不清美麗的花呀、草呀,我覺得簡直就像來到一個人間仙境一樣,而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麼美的人間仙境呢!想一想,我如果能死在這麼美的人間仙境裡倒也值得,所以我本來怕得要死,現在好像也沒那麼怕了....」
彷彿沒感受到她明顯的殺意,少年感歎似的搖頭晃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