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貝雅頭痛得將眼鏡取下、丟開,然後勉強睜開疲累的眼睛,迅速將手中便條紙看過一遍後,便將紙條直接揉成一團,空投向垃圾筒。
爸媽十天前又出國了,現在不知道正窩在世界哪個角落挖掘「死人骨頭」;而席家老二前天騎著他的寶貝哈雷去參加機車環島;至於她那酷愛武術、功課則快被當掉的妹妹,僅用剛才那張小小的字條通知她這大姊,她已經隨社團南下參加武術大賽,一個禮拜後才會回來……一手取過啤酒,拉開拉環,仰頭喝了幾口,清冽的汁液從喉嚨順勢滑下,席貝雅這才有種舒暢感。
有一雙不負責任的父母,身為長女的她,早在十三、四歲的年紀就已經學會怎樣把家裡整頓得井井有條,當然更包括把一對年幼的弟妹照顧得妥當服貼,以致到現在她儼然成了席家的地下戶長,她說的話往往比她爸媽有用。可這並不代表席家的父母已遭席家小孩登報作廢,只是從他們懂事起就已經習慣了她這大姊當家的事實。
起身將剩餘的啤酒放回冰箱,席貝雅穿過大廳往臥室走去。她現在需要的是舒服的熱水澡和充足的睡眠。
少了平日珊瑚和楚炎製造出來的吵鬧聲,屋子裡難得安靜,所以在沖完澡出來後,她反倒恢復了精神,沒急著上床睡覺。才九點,她乾脆打開手提電腦,決定繼績先前在公司未寫完的企畫案。
前任總經理小氣又難纏,聽說被他換掉的秘書前後總共有六位,而她是第七個。她剛從另一家外商公司跳槽過來,所有人都在猜她能保住這個秘書職位多久。當她在第三個月後還能穩坐在秘書室時,全公司上下對她幸災樂禍兼觀察的眼光開始轉變為崇拜與好奇,而她更成為前總經理在台灣分公司的最後一任秘書。若非他被調往美國,恐怕不止這一年兩個月令人驚奇的日子而已。其實說穿了,要應付麥總又臭又硬的脾氣不難——只要別把他的慣性發火當回事就好——靠著這項原則和無從挑剔的卓越處事能力,他沒有再去找第八位秘書。
突地,原本明亮的燈光閃了一、兩下,接著全室陷入黑暗。
席貝雅立刻心生警訊,只是她的動作還快不過電訊,「啪噠」一聲,她的計算機也隨之停擺。
「該死!」低咒一聲,席貝雅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瞪著她的計算機發呆,最後終於相信她花了一個小時完成的文案已經被「吃掉」了。
電力公司到底在搞什麼鬼,竟然選在這時段不聲不響地停電?
推開椅子站起來,席貝雅更氣自己的大意,竟忘了早該先存盤的原則。摸黑走出房間,下樓到客廳,她開始翻抽屜找手電筒。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在公司發生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也就罷了,回到家連想做個事,電力公司也能把她辛苦弄好的資料毀去大半。該死,她向來是不信那些西洋玩意兒的,可是一想到今天恰巧是十三號星期五,一陣不怎麼舒服的感覺就直襲心頭。離明天還有兩個小時呢,搞不好倒霉的事還沒結束……她搖搖頭,晃掉這種不合常理的怪異想法,繼續專心搜索手電筒。對於任何超出常理、科學的事,她向來嗤之以鼻。說她不信邪也無妨,她倒寧願說自己是個實際的人。
終於在最角落的抽屜底找到手電筒,按下開關之後卻沒有光線出現,席貝雅呼出一口挫敗的二氧化碳。
席貝雅不肯認輸地翻找電池。電力到現在還沒接通,屋內仍一片漆黑,就在她摸黑翻找的同時,屋外「碰」的一聲異響,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地傳來,她立刻暫停動作——有人在外面。
警戒心加好奇,席貝雅大步並且小心地走到傳出聲音的北面窗前,掀開一角窗簾往外看去。
這一帶社區全是獨棟的住宅,而戶與戶之間相隔起碼都有廿公尺。當初她會看中這裡,除了房子符合她的要求外,環境寧靜、優雅也是令她滿意的原因。全家移居至此一年多,雖然沒聽過這裡曾發生過什麼偷搶竊盜,可是該有的警覺心還是必須俱備。
席貝雅瞇著眼,就著外面的微弱月光,仔細觀察著窗外任何可疑的事物。剛才那聲響像是碰倒了什麼東西,不會是貓吧?
院子昏暗,一向是她整理的花樹在沉暗中看不出平日的美麗,倒顯得有些陰影幢幢。沒看見什麼,席貝雅正要放下窗簾時,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又令她一驚!而就在這時——「請問裡面有人在嗎?」生硬的英語大聲地自前門傳來。
席貝雅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皺了皺眉,多疑地又看了窗外一眼,這才決定先應付前面已經問了兩遍的聲音。
「找誰?」打開大門,她猶隔著一扇紗門對外喊道。鐵門外,醒目地站著一個異常高壯的黑影子,他正鬼鬼祟祟地向院子裡探頭,她腦袋裡的危機意識立刻自然將他歸為非善類。
門外的巨影終於開口道:「我要找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他長得很好看,金髮、藍眼,我剛才看到他跑向這裡來,請問小姐有沒有看到他?」
「沒看到。」席貝雅一口回絕,打算退回屋裡。她不想在三更半夜和奇怪的人打交道。
「喂、喂……等等……」看到她要關上門的舉動,男人緊張了。「可不可以讓我進去找找?我保證不會干擾到任何人……」
「對不起,這裡除了你就沒有其它陌生人,你說的小男孩我真的沒看見。」席貝雅說完便將門關上。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在這種時候會將門打開讓他進來的人肯定有病。現在社會治安敗壞,小心謹慎為上。
半夜在這裡找人?搞不好是想搶劫的。
一想到這種可能,席貝雅立刻將門鎖好,小心地走到窗邊向外探去,只見那男人還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