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騙你的。」劭翎向他懺悔,「騙你出來不是要野餐,是想要你……面對悲傷。」
「面對悲傷?」谷烈暗自好笑,「什麼悲傷?」
「爺爺過世時,你沒有哭……」她小心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仍是笑容未變,「這不像你。」
「一定要哭出來才能表現悲傷嗎?」他豎起尖刺,保護自己。
「可是你明明就很想哭。」劭翎才不理會他的逞強,直接戳破他,「男人的面子,實在是……喏,拿去。」她把氣球的線塞給他。
「給我氣球做什麼?又不能吃。」谷烈盡可能的搞笑,他不想面對那麼傷心的回憶。
「二姊以前常常來這裡放氣球——是小爸教的。」她朝他微笑,「二姊跟動物的感情很好,她可以聽見我們聽不見的聲音,可惜大自然是很殘酷的,很多小生命從她手中逝去,她經常為此難過。小爸就告訴二姊,她必須學會放手,面對悲傷——」
「那跟氣球有什麼關係?」他動了動手中的白色氣球,越想越覺得好笑。
「二姊會把氣球當成那些小動物,和它說話,然後就會放手讓氣球升天。」就像是氣球帶走了悲傷。「你一定有很多話要跟爺爺說,那些來不及說的話,你就對氣球說吧,說完就放手,我不會偷看的。」她說完就轉過身去。
谷烈沉默不語。他應該嗤之以鼻,那是惡魔騙小孩的把戲,可他為什麼無法放手?為什麼眼眶浮出了淚水?
半晌,他終於說話了,「我後悔,如果我早點回來,也許不會讓爺爺消極的不接受治療。」
「嗯。」劭翎輕應。
「我爸過世得早,爺爺之於我,就像父親。」
「嗯哼。」
「我來不及告訴他我有多愛他。」男兒淚,滴落在白色氣球上,「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面,來不及說再見……」
劭翎轉過頭,看著背向她的谷烈,雙肩壓抑的抖動。她情不自禁的上前,從他背後抱住他,給予無聲的安慰。
他終於得以宣洩自己心中的悲傷,爺爺過世後四個月,頭一回允許自己哭出來,不再故作堅強。
最後,他放手,讓氣球緩緩升空,期許那顆氣球,將他的話帶給在天堂的爺爺。
「還是輸給你了,可惡的老頭!」他朝飛向藍天的氣球吶喊。
回頭,帶著淚眼對劭翎說:「謝謝。」然後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聲道:「看到我這麼脆弱的一面,你要負責,小妞。」
劭翎如釋重負,輕笑道:「好,你乖,我會負責的。」
躲在樹林後頭,以望遠鏡偷窺的惡魔,皺起眉頭。
他該不該……去阻止?
唉,算了,人嘛,都有傷心難過的時候,他還是別去做個討厭鬼吧,只要那傢伙別想搶走他的女兒,在惡魔的地盤上,他盡量睜隻眼閉只眼。
他絕不承認,自己其實滿喜歡那臭小子……
*** *** ***
「當然,小爸不會讓你帶走小妹。」韋劭妏詭譎一笑,「所以你得用偷的。三天後,我會製造一場騷動,你只有三小時的時間可以把小妹偷出來,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逃出『雷蒙蓋頓』,帶小妹遠走高飛。不過失敗機率很高,小爸很精明,你們有可能來不及離開捷克——」
谷烈打斷她的話,問自己最在意的事,「那逃出來之後呢?」
「我只負責幫你製造機會,至於小爸的報復,就不關我的事嘍。」
不愧是惡魔養大的女兒,真邪惡!
他要不要偷?答案當然只有一個——要。原本他就有長期抗戰的準備了,可韋劭妏的一通電話,給他了希望!
所以現在他才帶著小翎在布拉格街頭,攔車欲前往機場,搭乘最近的一班飛機離開捷克。
那場騷動十分莫名其妙,當時Zepar正在與他練拳頭,說是要考驗,其實只是單方面的毆打,尤其小翎的加油聲越大,Zepar的拳頭就越重。
愛吃醋的變態老爸,這是他最近幫Zepar取的綽號。
就在兩人打得正激烈之時,Zepar的隨扈突然上前報告消息,惡魔聽了立刻臉色大變的離開,直接在城堡頂樓搭乘直升機,離開「雷蒙蓋頓」。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他不跑就是笨蛋!
「YA,自由了!」來到機場,劭翎開心的抱著男友,雀躍的讚歎,「阿烈你好棒哦!我們要去紐約嗎?」
「嗯,我們可以一起生活了。」谷烈也鬆了口氣。
惡魔的地盤現在應該亂成一團了吧?哈,想到就覺得扳回一城,爽!
「嘶——」一笑就牽動身上的肌肉,他痛得齜牙咧嘴。
在那裡待了三天,天天被惡魔抓來練拳頭,再加上精神上的恐嚇——Zepar果然不敢對他怎樣,連想揍他還得下戰書光明正大的來,就擔心小翎覺得她小爸在欺負人。
「很痛嗎?要不要休息一下?」劭翎支撐著他的身子,心疼地說:「你幹麼每次都答應小爸?不行就拒絕嘛!」
「不。」他搖頭,「事關男人的面子。」男人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要面子。
尤其他跟Zepar槓上了,非得鬥個你死我活不可!
「下回等風聲平了再來布拉格玩。」他得離開惡魔的地盤才會覺得安全,至於惡魔的報復……以後再說。「你再帶我好好逛逛,嗯?」他有個精通捷克語、德語、英語、西班牙語的女友,行遍歐洲應該沒問題。
他們說笑著到航空公司櫃檯劃位時,被請到了貴賓室。
「不對!」劭翎先發現異狀,「這裡是小爸專用的……」
「小寶貝,你還記得啊?」Zepar就坐在貴賓室沙發上,優雅的喝著香檳,好整以暇的來個守株待兔,「我不是說過不許離開的嗎?為什麼不聽話呢?」
「我……」這算不算私奔被抓到?她心虛的低頭,躲在男友身後,無顏面對小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