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喜歡他?而她所謂的愛情,是什麼回報都沒有,就說對得起自己嗎?范偉倫瞪著她清朗的眼睛,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反駁。
就這樣,空氣凝固了,他和她對視。
在他的臉上,連初晴尋找著當年的時光,像自言自語又像傾訴般呢喃,「十八歲,我對鼓勵我的你一見鍾情,你說要學會自己爬起來,即使語氣那麼冰冷也叫我動容。我喜歡上你,為了喜歡你成為堅強的人,以你為生活目標努力著,艱難的向出色的你靠近,你幾乎是我的全部,我曾想過即使被拒絕也無所謂,至少我曾經擁有愛上別人的幸福,沒想到你……」
她停頓下來,語氣轉為感歎,「沒想到你這麼不值得我付出,就像你說的,你的字典沒有愛情,多可惜啊,或者該說是可悲,你永遠不懂愛上別人的幸福。」
她在可憐他嗎?因為他沒有那種脆弱的東西可憐他嗎?什麼是幸福?像她這樣像個笨蛋一樣就叫幸福嗎?范偉倫想不透。這女人奇怪的言語邏輯還有奇怪的執著都打亂了他的思緒。
回過神,他要自己維持冰冷語氣,「出去,要辭職也得先把今天工作做完。」
*** *** ***
下班後,回到小套房,連初晴將自己拋在床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她告訴自己不要後悔,她沒有做錯,曾經擁有愛上別人的幸福,即使結束得令人意想不到,但也很快樂不是嗎?
三年多來,她聽話的不當可憐之人,學會堅強,為了能更早遇到他,高中畢業就進入偉倫實業,從名為行政助理,實為打雜小妹的工作開始,靠著參加一個又一個在職訓練課程不斷的充實自己,在工作上交出一張張漂亮的成績單,最後好不容易終於晉陞到總裁秘書。
為了他當女強人,即使疏離了朋友、加深了度數,但當她想到自己越來越接近他,就覺得幸福;為了他學泡咖啡,即使多費了心神、燙傷了雙手,但當她想像他可能會揚起的笑容,就覺得幸福;為了他買了一櫃的名牌套裝,即使花光了積蓄,但當她想到也許他也能對自己一見鍾情,就覺得幸福;為了他……她是不是還放不下啊?!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望向一旁床頭櫃上母親的相片,她輕聲發問。
連初晴輕輕的歎息。不這樣結束能怎麼辦?她寧願自己狠心請辭,還能保住尊嚴,愛上他沒有錯,她不想被他辭退,況且他要訂婚了。
閉上眼睛,眼前閃過他的臉,那不屑的笑容、冰冷的眸子,還有他說他的字典裡沒有愛情,她忍不住為兩人覺得悲哀。「沒有愛情啊,原來,我愛上一個沒有愛情的人。」
深夜兩點,今晚沒有星星,應該說看不到星星,她好像回到了以前,又開始能清晰的感受到天黑,這幾年為了躲避夜晚帶來深深的寂寞戚,她習慣想起那張熟悉的輪廓。
當年,只一眼,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瞭解他這個人,就在心底烙印了,雖然三年來她只能遠遠的看著他,甚至沒有機會和他說一句話,可他陪伴她度過數不清個沒有星星的夜。
媽,我要離開他了,我會堅強,但我可能沒辦法像自己想的,能這麼快忘了他……同樣的夜空下,同樣的深夜兩點,偉倫實業總裁辦公室的燈光依舊亮著。
范偉倫剛剛看完紐約股市的開盤走勢,他站起身,撐長雙臂伸了個懶腰,目光再次觸及桌角的那一份人事檔案。
輕輕擰了眉頭。他想起她了,那個緊抓他褲角不放、那只倔強小手的主人,他有救她嗎?他有鼓勵她嗎?沒有,他只是第一次對一個人好奇,明明這麼脆弱,憑什麼倔強,那是嘲諷,可她卻因此愛上他,可笑極了。
伸手將那份檔案掃下桌角,啪!文件好巧不巧的掉進桌下的廢紙簍,盯著翻開的頁面裡露出的相片,他想起早上的她。
說什麼一見鍾情、愛上別人的幸福,還有他很可悲之類,一堆莫名其妙到連他也接不上的話,看來她還是那麼倔強。
伸手關掉辦公室的燈。他的世界不需要她說的那些東西,那些看不見摸不到又不切實際的東西,但她的倔強的確勾起他的興趣,想起當年那張髒污的小臉,竟能變成現在的連初晴,也是因為倔強嗎?
范偉倫勾起唇角,笑意如常的不達眼底。也許留下她也不錯,如果她有這個能耐的話。
第二章
第二天天清晨六點,被生理時鐘準時叫醒後,連初晴就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蜷縮著坐在床上,呆呆看著鏡於裡的自己。鏡子裡的那個女人完全沒有平時幹練跟自信的模樣,有的只是一張迷離的表情,長髮零落的披散在肩頭,使她看起來像個十六、七歲的孩子。
她無聲歎息,為了全力以赴,她不惜將自己包裹在成熟幹練的套裝裡,頭髮緊緊的盤在腦後,使自己看起來至少增加五歲,再加上古板的眼鏡,更加讓人信服,而且也不容易引起男士們的注意,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向目標靠近。
可是——
叮鈴鈴……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她的發呆。
「你好,我是連初晴。」接起電話就已經從迷離狀態抽離,連初晴看一眼電話上顯示的來電號碼,更瞇了眼睛。
「我是姚漫漫。」
「哦!」她心中的弦立刻繃緊,也許范偉倫不想再看到她了,怕她後悔,所以叫姚秘書通知她今天就請辭之類的。
「你現在立刻趕到SOHO Dunhill拿總裁訂做的西裝,訂單號是……在八點之前必須趕到總裁家。」
「嘎?」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姚漫漫的語氣很公式化的明顯不耐煩。
「沒有,只是我以為——」連初晴皺了眉頭,無法把昨天和今天連起來。難道范偉倫改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