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那一幕,想想也就釋懷了,他當時又能如何反應?隨便拉起她介紹這是我內人嗎?恐怕貽笑大方吧!
無論如何,他選擇了她,這是不爭的事實,再多的情緒皆屬庸人自擾。她能為他做的事有很多,她可以讓他快樂,為他維持一個家,一個不寂寥的家,成為他的支柱,她可以……
無邊想下去,眼眸晶亮起來,鼻樑旁浮起了一小片紅雲,四肢百骸貫滿了力量,不敢再看自己的神態,她一旋身,和一堵軟牆撞了滿懷。
她痛得撫額,下巴被勾起端詳。
「急什麼?撞到哪裡了?」他皺眉頭。
她露齒而笑,不介意地搖頭,向前環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睡衣裡,嗅聞他的氣息。
「今天怎麼不說一聲就到飯店了?」他看住她,眼神溫柔。「想恭喜我嗎?」
她淨是笑而不語,神情裡有未揭露的心事,但很愉悅。
「在想什麼?」他不禁挑眉。原以為電梯的不期而遇卻形同不識會令她不悅,看來他多心了。他還沒有心理準備讓她正式以景太太身份面世,還不是時候,等他掃除所有疑慮,他自會妥善安排這一天。
她用熱吻回復他,胳臂環住他的頸項,嬌軟的身骨附在他軀幹上,吻得激切又充滿柔情,不似平常被動的她。他頗為訝異,稍微倒退一步即抵在床沿,她往前推進,兩人滾落在床上。她兩手沒有放鬆,攀附在他之上,注滿情意的舌吻令彼此心蕩神馳,他被撩撥得呼吸濁重,大掌伸進她衣襟內,握住她的豐盈。她移開唇,往下落在他鎖骨,輕啃細啖,極盡戲逗,這是她從未展現過的面貌,他並不習慣,卻被深深激發了難耐的衝動。在佔有她的前一刻,他望著她佈滿紅暈的面龐,暫離開她拉開床頭櫃抽屜,一個念頭陡然竄進了他快無法思考的腦袋,使他如澆了盆冷水,慾火熄了一半。
他未接續的動作使她睜開迷醉的眼,只見他猶豫再三,若有所慮,她以眼神示意——怎麼了?
他拉攏好她掀開的衣襟,滿是懊惱。「我忘了,今天不行。」
她困惑地坐直,直視他,百般不解。難道歡愛要挑日子?他從不理會這些的啊!
他苦笑道:「東西用完了,不能冒險,改天吧!」
她恍然大悟。他沒忘記最後的保險動作,他的自制力耐人尋味。
她甜甜一笑,推回抽屜,拉起他手臂環住自己,繼續親吻他,把他的警告拋在腦後。他歎口氣,摟著她的腰撫慰道:「好吧,你想要,那就用別的方法吧!」
她仰起臉,搖頭拒絕,他捏捏她的腮,笑道:「可能會懷上的!」
她跪坐在他前面,嘟起嘴,拿起床頭的隨寫紙和筆表明意見——「我想擁有你的孩子。」
他怔住,沉默了好幾秒才道:「現在不是時候,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好嗎?」
她眨著眼,不很理解——「那要到什麼時候?公司沒事了不是嗎?」
那些字跡充斥力道,使他啞口無言。他停頓了一段時間,久得周邊一片靜謐,聽得到不規律的心跳聲,他思量著最婉轉的說詞,最困難的部份卻是開場白,能保持現況的開場白。
他斟酌著第一個字眼,她已經將寫好的假設呈現在他面前——「是不是我的缺陷讓你有疑慮?我不適合做孩子的母親?」
他啼笑皆非。「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在乎這個!」
她看了他一眼,再寫,「還是,我無法扮好景大大的角色?」
他面色微沉,哂笑,「我的面子不是表現在這上頭,找一個能上檯面的嬌妻美眷更不是我向來的志願。」
那她不懂,他到底在顧忌什麼?或是擔憂什麼?「還是,你並沒有想像中愛我?我只是你暫時填空的伴侶?」
他愀然不樂,含著不耐的成份,「這一點你懷疑嗎?」
「那麼說你愛我,永遠愛我,我從沒聽你說過!」筆力幾乎穿透了紙面。
他翻身下了床,丟下兩個字,「女人!」
她迅速追上去,擋在他身前,不讓他走出房門,互相逼望著,大眼出現前所未有的執拗,咬著牙,渾身是豁出去的氣勢。
「方菲,別傻了,讓開!」
她堅決搖頭,手臂大張。
「我不想傷害你!」
走近他,她揪緊他衣領,以唇語宣告:「我要你說!」
「真那麼想聽?這些無法證明的花言巧語就能逗你開心了?說出來我們的未來就可以萬無一失了?就能白頭到老了?要有這麼簡單,說它一千遍也不為過!」口氣強硬,真實的想法洩了縫隙——他不相信永遠的愛情。
她難以置信,頓時不知該回應什麼,惶亂了片刻,她捧起紙筆,寫下佔滿篇幅的表白,轉向他——「但是我愛你,我愛你,我只愛你!」
他震懾了一瞬,讓她灰心的是,她隨之看到的是他眼裡的不為所動,和一股莫名的憤恨。他抓住她的肩,不再隱藏,盡吐而出:「你能有多愛我?一年後、兩年後呢?誰能保證?你忘了一個經典的例子,當年方雁青和我父親說盡了山盟海誓,一遇到了阻攔,什麼都變了!我父親從未責難過她改變自己的意志。方雁青後來離開那個不堪的婚姻,我父親千山萬水找到她,換來的是她一句狠心拒絕;多年後再次重逢,她已決定改嫁范先生。我父親苦等了她二十年,換來的是孑然一身和無盡的遺憾,還有對方家不遺餘力的照料,簡直匪夷所思!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看不出來它實踐了多少幸福,倒是看到了一個愚不可及的等待。我是喜歡你,你讓我動心,改變了我某部份的想法,我希望留住你,願意和你維持現狀,給你安定的生活,但不是虛幻的承諾。擁有孩子是件嚴肅的事,涉及到久遠的未來,一旦情愛不在,何必為彼此多一個牽絆的理由,直到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