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先謝謝你了。」她不懷疑地點頭致意後,爬著樓梯離開了。
渾然不知身後有一朵深沉的微笑,笑得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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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凝第一次覺得可以認同潘奈娜那條變種香蕉的話。
她說走不出瓶頸就重新學習,而學習可以從模仿開始。
居然真被她說中了。
拜樓允湛借她的古書所賜,她模擬了裡頭的幾幅插圖。隨著古代工筆的線條,她漸漸能體會出古人那種壓抑的情慾世界,讓她找到了新的創作方向。
拿起剛出爐的新作品,她瞇眼審視了一下,忍不住輕吁口氣。
這恐怕是她開始畫畫以來,最有層次、最滿意的一份作品。
她自信滿滿地走向優雅監工的牢頭。
「這個請你看一下。J她帶著期待現出自己的傑作。
樓允湛依舊是無言地接過畫,看過一眼後,有些訝然地瞥向她,立即收回視線,仔細地將稿件再審視一遍。
這次她選用水墨作畫,米白色的宣紙上暈染著濃淡的墨色,構成層疊交錯的背景,再用純黑的筆畫勾勒出抽像的纏綿圖騰,配合力道與筆鋒的運用,帶出毛筆特有的線條,灑落間挾帶出無限想像。
她結合了西方的意象內涵與東方的表現技法,完全符合他的要求,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現在是白底黑畫,但,我想如果反白過來,變成黑底白畫,應該有不同的味道,作為產品也多了一種變化。」她出聲為自己的作品補充說明。
樓允湛眼神怪異地盯住她,不久又瞄回手上的畫稿,心底有種悶悶又莫名的感受。
手上的畫有著濃烈的情感與清靈的韻味,但眼前的創作者卻是個……宅得很世俗的市井小民?
她戴著工作用的大膠框眼鏡,綁著一把蓬亂骯髒的髮束,穿著一件過大又泛黃、領口松落的休閒服,連褲子也是破破爛爛,更別說她腳下那雙快要報廢的十元塑料拖鞋了。
這是另類的出淤泥而不染嗎?
「很好。」雖然反差太大,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件好作品。
「真的嗎?你也覺得它很好,不是什麼低俗的保險套包裝,不是什麼沒內涵的廢物,真心覺得它很好嗎?」第一次聽到他的肯定,白湘凝簡直不敢相信。
「這件圖稿可以直接運用在商品上,不需要任何修改。希望妳接下來的作品也能保有這種水平。」他實在的說。
這種實際的肯定比起那些虛華的形容詞,更能說明樓允湛對她這次表現的評價。
她興奮過頭地拉起他,用力給他一個大擁抱。
「你知道嗎?認識你這些日子來,我第一次發現你有可以讓人喜歡的地方。」挨著他寬厚的胸腔,她忘情地說出真心話。
「我以為昨天妳叫我神的時候,已經喜歡上我了。」他的聲音低低地在胸豁中共鳴。
「對喔,你是神,你真的是神!」他的聲音持續在她耳朵裡嗡嗡響,情緒高張的她收緊了環抱的力道。「如果沒有你的那本書,我也不會有靈感畫出那幅畫。真的是愛死你了!」
說完,她不忘踮腳在他臉頰上留下香吻一記,嘴唇離開的那一剎那,她瞄到他鏡片反射的落日餘暉。
那道光,讓她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瞬間,整個人凍結在原地。
天啊!她……她……她……居然親了樓允湛……
她剛剛說了什麼?她……愛他……
她手裡還抱著那個沒血沒眼淚、沒心沒肝沒脾沒腎沒肺的冷血牢頭……
地啊!她到底是怎麼了?
要是接下來發生兇殺案,也只能說是她自找的,沒資格變成鬼來報復。
再說,就算她變成了鬼,應該也沒那個膽找樓允湛算帳吧?
「妳不覺得這樣抱著有點熱嗎?」
冷淡的嗓音從耳側直接透進腦海,驅走了她所有的胡思亂想。
她立刻鬆手,狠狠跳開三大步。
「呃……你知道的……剛剛那些其實沒啥意思,只是……只是興奮的一種表現。你知道的嘛,腎上腺素一旦過度分泌,很容易衝動作傻事的。所以……剛剛的那一切,過去就讓它過去,不用留下任何痕跡。」她脹著紅臉,慌亂地解釋。
「所以妳對我的感謝也是假的?」他依舊是一片平靜。
「我真的很謝謝你帶來那本書刺激我的靈感,也很高興你接受我的作品。至於其它的……只是興奮的形容詞而已。J過重的羞恥感讓她的頭抬不起來。
「很特別的形容詞。」他客觀地批評。
「唔……呃……謝謝。」她硬著頭皮接下。
「妳高興的樣子跟阿洛一樣,先是大吼大叫,接著見人就抱,看到臉就親。」他再下結論,嘴角不自覺彎起。
「下次改進。」後悔的顏面壓得更低,她更無地自容了。
因此她沒見到那傳說中的酷吏此刻的表情,一點都不符合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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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上次那失心瘋的一抱,白湘凝尷尬了好一陣子。
因此,只要是樓允湛監工的日子,她都特別賣力工作,減少與他的正面接觸。也因為她難得的奮發向上,最近交的作業,雖然沒有第一號成功作品完美,至少還入得了樓大爺的尊目,暫時收為待選的候補。
對他的工作有了交代,她也有餘力可以趕自己的漫畫稿,努力補回落後的進度。
流暢的筆尖在白紙上繪出一塊健壯的胸膛,順著肩膀過去是修長的手臂,牢牢勾著另一塊精實的平板胸……十八禁的畫面突然停在作者發呆的筆下。
她愣愣盯著自己創造出來的完美軀殼,腦袋飄到另一具有著真實溫度的肉體。
「外表看起來是高品味的雅痞,想不到衣服下的也不含糊。」她喃喃地說,細細回味那天的一抱。
她知道樓允湛身材好,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實際碰觸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