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說到第一個字,現實就如同—盆冰永,寒意十足的對著秦蔓恩當頭澆下。
「怎麼了?」
一察覺到她的震撼跟退縮,古諭震便逼自己稍微退開了點,好看清她的神情,「我不會傷到你們……我保證,醫生告訴過我該怎麼做……」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掌心下的嬌軀已經停上了慾望的顫慄,極度的寒意從她那雙眼射出。
然後,她開口了,輕柔還略顯沙啞的嗓音,是他這輩子不曾聽過的冰冷。
「我懷孕了,不夠格當你的床伴,記得嗎?」
第七章
天!
她在幹嘛?
聽到古諭震關上她的房門,又去沖澡的聲音後,她抱著頭,倒在床上,又憤怒、又傷心、又懊惱,又鬆了口氣……種種複雜的情緒,讓她腦海中充滿各種不同的聲音——
你這沒用的女人,就算再有慾望,再愛他,也不該讓古諭震做這種事。
對啊!你忘了自己的身材很難看嗎?
你忘了有寶寶嗎?孕婦做愛容易感染的。
你忘了他只是個把你當成床伴,連懷孕了也不放過你,根本沒有感情的男人嗎?
但他很溫柔,他一直忍耐,只為了要討好你,說他因為你懷孕而強逼你,這樣並不對!
在心底諸多的撻伐聲中,偏偏有個悄悄的、輕柔的,叫做公正的良心這樣說。
而這聲音一出,她的淚水就忍不住落下了。
嗚……
她多麼希望他愛她,他娶她不光是為了孩子,而是因為想跟她在一起啊!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台灣沒事做,才會來這裡幫忙。
他只是認為孩子是他的,才會幫她做這麼多事,幫她改造這裡的環境。
他只是習慣了跟她上床,所以剛剛才……才對她這麼溫柔。
心底再次湧起的情緒,讓她又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嗚……嗚……
她該怎麼辦?
古諭震為什麼又要出現?
面對以前的他,她從來不曾想望,總是以為有了他的孩子就夠了。
但面對現在這個不自覺會體貼她,還一直當工人,甚至幫她泡咖啡,幫她煮三餐,卻還不到一個星期就要走的他……她捨不得,也不想要他走!
她發現自己更愛他了,一心只想要把自己蠢蠢的全部送給他……
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在客廳裡,剛沖完冷水澡的古諭震,枕著雙臂,躺在小沙發裡。
夜深了,他鎖上門,決定在她家的小沙發上屈就一夜,他告訴自己,是怕她萬一半夜有需要。
但其實……他是不想走,只想陪在她身邊,即便是隔著厚厚的磚牆。
在緊要關頭,她即時抽腿,沒有讓兩人結合的這件事,說真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她那時為了拒絕,而說出那句話的神情,卻讓他感到無限的懊惱跟挫敗。
他這是怎麼了?
以前從來不曾因為女人的拒絕而感到如此沮喪,但現在卻……
唉!
重重的歎了口氣後,他又是一愣。
他歎氣了?
以前覺得歎氣無用,只有運用理智好解決事情才是上策的他,竟然也跟著歎起氣來了?
秦蔓恩啊秦蔓恩,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接受我呢?
眼看著回國的時間一天天逼近,他那最難說服的老爸,終於也在他兩個堂弟的努力下,放下堅持,同意了讓三大集團合併的事。
所以,距離他走的時間也沒剩幾天了。
那麼她呢?
她不肯嫁給他,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在意她,也記起過往的一切,包括兩人初識時,那兩次令人期待與興奮的約會……
現在回想起來,是的!他竟然為了跟一個「床伴」出去,而感到興奮跟期待。
他甚至習慣了每個月她大姨媽來的那幾天禁慾,而且還學會了煮桂圓紅棗茶,不然也會叫人買了送去給她。
有了她當床伴之後,他不再對外面跟他拋媚眼的性感女郎有興趣,也不接受那種唾手可得的一夜情,即使那些女人都比她更妖艷、更懂得挑逗他。
這不是他潔身自愛,因為只有秦蔓恩,才能引起他最忘我的情慾。
在遇到她之前,用女人紓解慾望對他來說,只是打發時間而已。但遇到她後,他開始每天期待著盡快結束工作,去她那過上一夜。
而現在……
他起身,望著客廳裡的一片黑暗,把臉埋進雙掌之間。
他回想起之前那一個月,不知道她去哪時,他那連女人都不想碰的灰暗時光……
不!
他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半夜因慾望疼痛而醒來,想找身畔的柔軟身軀,卻空無一人的孤寂了。
但她不肯嫁給他……
「該死!」他頭悶在掌心裡,低咆了一聲。
這輩子,他不曾這麼害怕過。
害怕?他在怕什麼?
濃眉重重的擰起。
現在在他心頭上的這個感覺是什麼?真的是害怕嗎?害怕什麼?害怕失去秦蔓恩?還是害怕……
他試圖分析自己的感覺,但來不及分析出個所以然來時,突然,在靜謐的空間中,那隱約的啜泣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起身,不由自主的走近秦蔓恩的房門。
當確定那聲音是她在哭泣時,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擰住了一樣。
「你在這幹嘛?」
哭到喉嚨啞了,渴了,房裡的水又喝完時,秦蔓恩想去廚房找水喝,但才一打開門,就看到他杵在走廊的黑暗裡,像個門神一樣,悶聲不響。
「我……」他艱澀的開了口,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要跟你談談。」
「談?」她一愣,隨即又懊惱的撇開眼神,不肯看他那在微弱月光下,俊美的叫人心痛的容顏,「有什麼好談的?你從沒想跟我談過任何事,現在卻跟我說你要談什麼?」
「但我一直有在聽你說話。」他話裡的含義,讓秦蔓恩深深一震。
她想起自己心底那個小小的聲音——
他對你的確很溫柔,比你預期的更要溫柔上很多倍。
但他不愛你……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就算是這樣,那也不算交談啊!你好多事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會做水電,也不知道你會做水泥工人,更不知道你……到底對我是怎麼想的……」一說到這兒,淚水又潛然落下,迷濛了她眼中那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