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這是一家位於銀座五丁目的酒店,比起一些大型的豪華酒店,金湯匙俱樂部只能說是小而美。
在老闆娘兼媽媽桑丹下綾子的帶領下,只有二十名不到的公關小姐的金湯匙,卻有著令人咋舌的業績及好評。
丹下綾子年輕時,在六本木擔任酒店公關小姐,便與客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的人情味及值得信賴,讓她在淘汰速度極快的公關世界裡,穩坐一姐的位置。
三十五歲時,她便離開了六本木,往更高級的銀座邁進。而店名叫金湯匙俱樂部,是因為她多年來珍藏著的一根意大利工匠純手工打造的金湯匙。
這根純金湯匙是年輕時,一位她深愛卻無緣的男人送給她的。她一直相當珍惜,就算生活再拮据,她也不曾動過變賣的念頭。
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時,「金湯匙」這個店名便成了她唯一的選擇。
金湯匙俱樂部的客層相當的高級,在這裡出入的大多是一些名人雅士、政商名流。除了老客人之外,她也有不少年輕一輩的科技新貴,或青年企業家這類的客人。
俱樂部提供給客人的是一個交流的、放鬆的、隱密的所在,而這樣的服務也為她及她旗下的公關小姐們,創造了富足優渥的生活。
在金湯匙俱樂部的客戶名單裡,有著四位真的可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角川無二、黑川恭朗、中津川尚真及杉川准治。
這四位貴公子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也各自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格及人生。
他們四位算得上是金湯匙的熟客,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卻都有著非凡成就。
角川無二,三十三歲,角川集團總裁,是有著黑道背景的娛樂業大亨。他的父親是有著「東京教父」之稱的角川學,在銀座、六本木、新宿及歌舞伎町等菁華地段,擁有十數家規模龐大的店面。
目前已完全接掌父親事業的他,正積極想買下一棟舊商業大樓重建,並開創角川集團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黑川恭朗,三十一歲,渾身上下散發著雅痞氣息的他,是電視台的千萬製作人。他所製作的電視節目,總能為電視台及廣告主帶來豐厚的收穫。
名聲響亮、名利雙收,卻又行事低調的他,還有一個許多人都知道、卻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的身份——國際名導黑川大澤之子。
中津川尚真,三十二歲,東京光電執行長。二房之子的他,才能及資質都遠勝過大房之子。
因為得到父親中津川道夫的重用及信賴,一直在國外求學及工作的他,在半年前被中津川道夫召回,並指派為接班人。
杉川准治,三十二歲,杉川製藥的二少,卻走了跟父親完全不同的路。他在二十七歲時,開始了自己的網路事業,是名身價數億的鑽石單身漢。
他不熱衷,也不擅於與人交際,大部分的時間獨居在市郊的豪宅,就連在公司的管理上,也大多透過視訊或網路。
每個星期六晚上到金湯匙俱樂部找媽媽桑聊天,可說是他唯一與人面對面的休閒消遣。
而今晚,摘下有著厚厚鏡片的黑框眼鏡,將覆蓋住半張臉的劉海往後梳理,儼然一副型男模樣的他,步進了金湯匙俱樂部——
第一章
他其實是看不清楚的,當他沒有眼鏡的時候。
摘下眼鏡的杉川准治,就像個幾近眼盲的人。近九百度的近視眼,讓他的生活跟厚厚的眼鏡,成了最親密的朋友。
是的,朋友,眼鏡、電腦……這些無生命的物體,就是他的朋友!
因為可以透過網路掌控他所有的事業,所以他幾乎是足不出戶的。生長在大戶人家,明明應該習慣且學習與人應酬的他,卻拙於且無心經營該有的人際關係。
身為杉川製藥的接班人之一,他始終無法如父親杉川正弘所期待,成為像大哥杉川清治那樣的人。
他與大哥杉川清治是一對年齡只相差三分鐘的雙胞胎兄弟,有著相同樣貌的兩人,卻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情。大哥清治從小就是個發光體、發電機,耀眼而奪目。在杉川家大大小小的宴會及餐聚上,他總是焦點人物。
明明是兩張相似到幾乎難以辨識的臉龐,卻連外人都能輕易的分辨出他跟哥哥清治的不同。如果說清治是耀眼的發光體,那麼,准治就是隱形人。在公開場合中,他無聲又低調,總是低著頭,不跟人眼神接觸,也不跟人交談。
大家都說,是哥哥清治耀眼的光芒讓他自卑,但他其實一點都不自卑,只是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應該是……多餘的!
是的,多餘。同樣的事情,是不必兩個人都做的。喜歡被大家注意且包圍的清治非常樂於在公開場合中現身露臉,然後像只漂亮的孔雀般,穿梭在賓客之間,享受眾人的讚歎;而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不喜歡被注意、不喜歡去應酬任何人,也不喜歡別人對他評頭論足,更不喜歡費盡心思去迎合誰……因此,在杉川家的所有宴會上,他只是配合出現,卻不配合演出。
「真是個陰沉的孩子!」
「可不是嗎?跟他哥哥怎麼差那麼多?」
常常,他聽見與會的賓客低聲的這麼說他,但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從小他就一直覺得,他沒必要成為他們想要他成為的那個樣子!
「你為什麼不能學學清治?」父親杉川正弘總是這麼要求他,「你這樣子,將來要怎麼繼承杉川製藥?」
當這種時候,他還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繼承杉川製藥的人只要一個就行了,而父親已經有了讓他驕傲且自豪的兒子——他的雙胞胎哥哥。
在杉川家,只要有一個杉川清治就夠了,不必勉強他成為第二個杉川清治。而事實上,不管是誰都勉強不了他。
儘管是雙胞胎,但他跟哥哥清治是不同的兩個個體,他認為父親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於是,進入青少年時期的他,開始試著拒絕出席杉川家的各個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