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滴落,她看著他的眼神空洞,他知道她眼裡此刻看到的並不是他,而是讓她痛苦的往事。
「他以為我不知道,可是那天我在娘的屋裡,聽到他來,娘把我藏進木箱裡,我從木箱縫隙裡看到他殺死我娘,他是個大魔頭!」
聽她用他們咒罵爾朱天寶的語氣罵她哥哥,葛榮並沒有覺得開心,反而感到痛心,他有個感覺,不想再聽她說下去。
他沉默地摟過她,用一個個不帶情慾的親吻表示安慰和同情。
過了好久,冬雪的情緒才穩定。她靠在他的胸前幽幽地說:「他從來不許娘帶我出去玩,卻要帶我離開家到晉陽去,娘不同意,他就掐死娘,可他卻告訴別人娘是得急症死的。將娘葬了後,他就把我帶走了。」
她的語氣平淡,卻讓他看到了一個孤獨彷徨、傷心無助的女孩,他後悔去揭她痛苦的瘡疤,連聲阻止道:「別說了,那都過去了。」
可是記憶的閘門一旦開啟就很難關上。許多年了,她從不敢去回想當年那場親眼目睹的慘劇,因為每一次想起,娘臨死前的慘狀總會纏繞著她的白天和黑夜,讓她驚恐不已。可是這次,在他的懷裡,她覺得她不僅可以回想,也敢開口訴說,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不再那麼恐懼。
「他像鬼魅一樣跟著我,他從不打我,可是我怕他,他說等我十七歲時就會成為他的女人,可是我不要他……」她忽然反身抓住他的手激動地說:「大哥,我不是他的女人,你得相信我,他從來沒有碰過我,因為我告訴他要是敢碰我,我就自殺!我是說真的!」
她急於證明自己清白的神情揪痛了葛榮的心,他一把抱住她,讓她的面頰緊貼著他的心窩。「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
「真的嗎?你知道?」她欣喜地揚起臉來問。
「是的,我知道。」因為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他的嘴貼在她顫抖的唇上。
這本是一個安撫的吻,卻點燃了他們雙方的激情之火。
冬雪從不知道,他深情的吻能撫平她心頭的創傷,他慷慨的言辭能驅散她內心深處的恐懼,他強壯的雙臂能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以從未有過的熱情擁抱他、回應他,渴望永遠在他的懷裡,並且遠離往日的憂傷和恐懼!
毛氈被拉掉,他緊緊抱著她光滑柔軟的身子,久久沉醉在她的體香中,感受著她如烈火般燃燒、如山泉般清澈的情,他惶恐又無法自制地發現,無論願意與否,她已經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柔情和從未有過的需求,他的心正與他的意志相悖,愈來愈深陷於她的柔情中。
大鮮卑神助我,別讓我迷失在這雙美麗的眼眸裡!
他向他最崇拜的神靈祈求,卻苦惱神靈是否也察覺到他矛盾的情懷。
*** *** ***
輕如和風的碰觸喚醒了沉睡的冬雪,她張開眼睛,看到葛榮衣著整齊地坐在床邊,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撥開擋住她視線的頭髮。
「大哥,天亮了嗎?」她驚訝地問,為自己竟然沉睡到不知他何時起身而驚訝不已,她以前可不是這樣深眠的人。
「還沒。」他略顯內疚地說:「我知道你很累,可是我們必須上路了。」
「上路?」冬雪立刻坐起來。「你應該早些叫醒我。」
「現在叫醒也不遲。」葛榮拿起床邊她改好的衣服對她展開。「來吧,伸出手來穿上。」
爐火已經熄滅,房間內顯得很冷。見他如此體貼,冬雪很開心,掀開被子跪在床上衝動地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柔軟地擦過他的面頰,只不過如同清風拂過,卻令他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隨即她看見他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一把抱過她,在她只著內衣的身上輕輕揉捏著,警告道:「別惹我,姑娘,不然我會讓你更累。」
說完,他放開她,抓過衣服塞進她懷裡。「快穿吧,我先出去。」
看著他彷彿害怕她似的逃了出去,冬雪甜蜜一笑,為自己能造成他那樣的反應而高興,她越來越喜歡他,因此也更渴望證實她對他付出的感情不是單方面的。
「你會騎馬嗎?」就在她來不及藏起笑容時,門開了,葛榮問道。
「會,我會。」她趕緊收斂起笑容,以一貫的平靜回答他。
而他則給了她一個讓她心動魂銷的笑。「不要太得意,姑娘,以後我有的是時間扳回那一城。」說完,門再次被關上,可是冬雪的心不再平靜。
呃,何須等到以後,你現在已經扳回一城了。
她輕撫怦然跳動的心,看著緊閉的房門想。
當她整理好離開房間時,看到院子裡有兩個她沒見過的士兵正等候著。
一見她出來,其中一個拉過一匹已經上了鞍的馬對她說:「姑娘騎這匹馬。」
她看著那匹精神抖擻,腿長身健的赤色蒙古馬,當即心裡喜歡,接過韁繩讚美道:「真是匹好馬!」
站在門前平台上,面對明明暗暗的山影水光,她深深呼吸著寒冷的空氣。
這是自她被綁架後第一次走出屋宇,極目遠望,晨曦初現的山巒白霧輕繞,半明半暗的天光給四周的層巒疊嶂覆蓋上一層朦朧的面紗,再看身後的屋宇,她驚歎居然有人選擇了這樣如夢般幽美的山嶺為定居之所。從圍牆和門區斑駁的字跡中,她看出主人是個非富即貴的前朝遺老。只是不知道,如今的主人到哪裡去了?
「姑娘,你可以走了嗎?」 一個男人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定睛一看,是那個年紀很輕的宇文少將軍。葛榮呢?怎麼沒看見他?她暗自驚訝。
「可以,我可以走啦!」她爽快地回答。
「太好了。」宇文泰滿意地指指她身邊的兩個士兵。「他們是王上的侍衛,路上負責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