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會速起速消;愛,也不能即生即滅,她會把愛壓在心裡,讓大鮮卑神為她與他的未來設定結局。
穿好衣服後,他匆匆忙忙地套上鎧甲。她再幫他拉平雙肩部分的鎧片,繫上腰間的皮帶,戴上鋪著軟墊的頭盔。
與爾朱軍比,齊軍將士的鎧甲很簡陋,大多用雙層獸皮縫製而成,僅在胸、背部加上圓形金屬片或盔甲護胸。可是爾朱軍的將士穿的不是明光甲,就是鎖子鎧,外帶多層護肩、護膝。
想到戰場的無情,她的心情格外沉重。她從來沒有這樣擔憂過任何人,可是她卻因為擔心他而夜不能寐。
從給他縫補的衣服上,她看出他已經多次與死神交會。撫平他胸前的甲片,她憂鬱地想,這個男人在與敵人對陣時,難道都不知道要保護自己嗎?
「幹嘛這麼憂傷?」他拉過她,給了她一個銷魂的吻。
「你剛奪回失地,為何又要匆忙離開呢?你走了,這裡的老百姓怎麼辦?」當她知道自己能平靜地說話後,遂開口問。
「我要是不走,你哥哥會為了你再來毀城,離開正是為了保護這裡的百姓和城池。」勝利給葛榮帶來信心,愛情給他帶來好心情,他耐心地回答她。
原來他沒有忘記百姓和城池……冬雪的心裡安慰地想,又不放心地問:「那我們要到哪裡去呢?」
「博野。」他情緒高漲地說:「那裡是我的幸運之地,兩年前,我就是在那裡打敗大司馬廣陽王的,如今我也要在那裡打敗你哥哥。」
「你確信他會在那裡嗎?」
「放心吧,黑泰的耳目一向最靈。爾朱天寶現在也許正在趕來瀛州的路上,但我會再帶他去博野!」他精神抖擻地插上佩劍,扯扯她的髮辮逗她。「你不需要發愁,跟著我就行,我不會讓他帶走你!」
「可是,你要提防他,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的心情絲毫沒有放鬆。對她哥哥,她沒有他那麼樂觀。
葛榮笑容一斂,不高興地問:「你就那麼相信他,不相信我嗎?」
冬雪舉手輕撫他緊繃的面頰,憂慮地說:「不是,只是我太瞭解他,因此想到你們即將交手,實在難以安心。」
葛榮托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臉嚴厲地問:「告訴我實話,你是在擔心我殺了他,還是擔心他殺了我?」
她的手停在他的臉上,平靜的目光帶著薄薄的淚霧回望著他。「你!我只是擔心你,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葛榮捧著她的臉,與她四目相對,深情的目光洩露他們難以掩飾的真情。
頃刻間,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不要擔心,我的命不值得你這樣憂鬱。」擁抱良久,等心中感情的激流平靜後,他在她的頭頂說。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猛地推開他,臉上淌著淚指責道:「在我把身心全都給了你之後,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殘忍?」
一股暖流帶著銳利的刺痛猛然竄入他心中,他拉過她,與她的淚眼相望,心情複雜又沉重。從他懂事起,上戰場面對死亡就是一種責任,從來沒有人在意過他是否會受傷、會死亡。可是這個被他強行綁架來的「人質」,這個被他傷害過多次的女人卻為他的安危憂鬱、流淚,而他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他緊緊抱著她,為她擦去滿臉的淚水,知道自己的報復計畫必須重新修改。
「大哥,答應我,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都會在乎你的生命!」冬雪握住他替自己擦淚的手要求。
「我——答應你!」面對她毫無保留的愛,葛榮狂猛的吻給了她無聲的保證。
龍鬚山山勢平緩,連綿不斷,山上多樹木岩石。
冬雪騎馬跟隨在葛榮身後,在離開龍口鎮後,龐大的齊軍就化整為零,迅速消失在莽莽山林裡,此刻她所看到的,是葛榮的衛隊和經常跟隨在他身邊的獨孤如願及其所屬部下。
當穿過一處低矮的林地時,冬雪往附近的山林看了一眼,忽然,彷彿被人打了一掌似的震住了,再定睛細看,隨即,眼睛大張。
「大哥,快停下!」她策馬至葛榮身邊。
「為什麼?你累了?」葛榮輕鬆地問,他身邊的人也不把她的話當真。
這下她急了,聲音變得急切。「不能過去,那裡有危險!」
見她神色緊繃,葛榮不再掉以輕心,立刻問道:「什麼危險?」
「看,林子裡的閃光。」她指著對面山坡說。
「那是陽光照在石頭上,沒什麼嘛!」獨孤如願看不出名堂。
「是陽光,但卻是透過護心鏡反射的,那裡有我哥哥的伏兵!」冬雪不顧一切地阻止他們冒險。「因為我們距離他們還比較遠,加上他們埋伏在樹林裡,因此你們會誤以為那些閃光是日光反射,但我經常跟隨他們,知道那是鎧甲的反光。」
一聽她的話,葛榮和其他人都立刻警覺起來了。
「沒錯,爾朱軍多穿明光鎧,他們的護心鏡是金屬製的。那裡一定是爾朱天寶的兵馬!」葛榮看著在密林中閃動的光點確定地說。
「大哥,快走吧,他們兵多馬強,這裡太危險。」冬雪看到更多的閃光出現在山坡另外一端,不由得焦慮地催促他們。
可是她的真心關切卻讓葛榮心頭一沉,寒著一張臉瞪著她,讓她心裡「格登」了一下,知道是自己的言詞傷害了他的自尊,但此刻無暇解釋。
獨孤如願罵道:「那壞蛋動作倒挺快的。」
「不好,他們好像發現我們了。」有士兵低聲驚呼。
果真,那些佈滿山坡的閃亮光點正迅速移動,似乎已不再掩飾行蹤。
「敵眾我寡,我們暫且避開他們,上馬速離!」葛榮指著左邊山道下令。
冬雪心頭的不祥之感再次加劇,顧不上他正對她生氣,她拉住他。「大哥。如果情況危急,你就把我留下趕快離開,現在你的人少,不能跟他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