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年少情緒竟在水鄉的街頭,被一個有著綠眼黑髮的異國少年那一手魔咒般的琴音沖消淡了……
那少年,瞪了她那含著生氣、似乎又有著奇異情緒的一眼後,突然抿了抿唇,二話不說,手中的琴弓再次一揚——
悠揚的琴音、夢境般的旋律,立刻流洩在威尼斯的街頭,也讓她的心又再次無可抗拒地跌進這個聲音裡。
這個夢幻似的旋律在她的耳邊一直重複再重複,彷彿怕她會忘了,也彷彿要她永遠記住。
而少年,一直看著她的眼睛眨也沒眨。等到她不知聽了多少遍那個旋律,他才突然停下手。然後,她才終於看到了他按在弦上、已經磨破皮流著血的手指……
她的心,狠狠地一震。
死命地、不可思議地與他對視相望,接著她的淚,就那麼莫名其妙地進了出來。而在這個同時,發現她失蹤的領隊終於找到她了。
幾乎瘋狂地,她把身上所有的錢全翻了出來、一古腦兒地放到他的手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跑離他,跑離那個讓她經歷了一場奇異的音樂之旅的少年……
那是……在八年前的威尼斯街頭……
* * *
因為亞特羅克隨行艾莉兒的旋風來台,再加上他表演的那一手小提琴,更加引起了人們對他的興趣,以致於立刻嗅出商機的唱片公司跟著趁勢將亞特羅克以前的小提琴專輯重新包裝推出。果然,此舉馬上讓原本對古典樂不熟的流行樂迷也跟著爭相聽購,連帶亞特羅克在台灣的知名度一下暴增。當然唱片公司也因此大賺一筆。
就連徐毅薇也忍不住去買了一張。
略帶藍郁的小提琴音在空氣中流洩,徐毅薇不由聽得出神了。
「姐,你幹嘛?發呆哦?」驚奇的聲音突然響起。「咦?這件衣服是誰的?唉,這應該是男人的衣服吧?」徐心薔一把搶過徐毅薇拿在手上的衣服,好奇地展開打量,然後發出了懷疑的叫聲。
徐毅薇回過了神,立刻伸手向心薔要回衣服。
「這是要還人家的衣服,你別把它弄髒了。」語氣裡不由染著抹古怪。
「姐,你先告訴我,這是男人的衣服對不對?」徐心薔的眼珠子轉了轉,狡黠地問。
徐毅薇瞪了那一副抓到她什麼把柄的心薔一眼。「難道它看起來像是女人的衣服嗎?」
「姐,少裝了,你明知道我真正要問的不是這個。」徐心薔奸笑著,又把手上的男性黑色外套拍了拍。「快說!這件衣服是不是哪個追你的男人不小心留下的?哦……總算被我抓到了,我要趕快來找找房子裡還有沒有其它男人的東西……」
怪了!明明她姐長得又不醜,雖行為是端正了點、居家了點、嚴肅了點,可為什麼到現在沒半個男人追她?除去那些相親的男人不算,心薔就是從不曾見過她姐有和哪個男人過往甚密的畫面。唉!沒見過比她姐生活得更像家禽動物的人,只要下班回來就窩在家裡,舉凡能在家完成的事她絕不會踏出門。要她這樣能遇上白馬王子才怪哩!人家書上不是說,舞會啦、餐廳啦、音樂會這些地方,是撿到男人的好所在?有哪一本小說會寫白馬王子是自己空降到女主角家裡的?
難怪她到這時還沒一聲姐夫可以喊。
不過現在,情況好像有點有趣哦!她們的家裡,竟然突然出現了一件男人的衣服?
徐毅薇乾脆把一個紙袋子丟給她。
「把衣服折好放進袋子裡。」不如給她事做。「還有,既然你很閒,順便替我把這些衣服也折一折,我剛好可以有空去煮我們的晚飯。」
沒錯!那是男人的衣服。
亞特羅克的外套。
他們離開台灣已經是十天前的事。
而她……在離開他飯店房間的那一晚,就做了一個久遠前的夢境。不!不是夢!是曾發生過的事,只不過,被她遺忘了那許多年……
八年前的威尼斯、八年前的……亞特羅克!
是的!她記起來了!她終於記起來她會對亞特羅克和「真實夢境」的曲子熟悉的原因。因為八年前,曾有個少年不斷地對她拉奏著這首曲子;而那個少年,就是如今那個叫作亞特羅克的男人。
在做了八年前那個回憶的夢而清晰醒來的那一晚,她幾乎是震驚又頭痛地再也睡不著覺。如果她的記憶沒對她撒謊,那麼她記起來的那些事就真值得她失眠了。
少年的面孔再成熟些、再剛毅些、再迫人些,少年的身材再高些、壯些、結實些,儼然就是現在的亞特羅克。當然,那時的少年也沒如今的霸氣凌厲。
已經見過了他幾次面,可是若沒有經過他的提醒,除了對他產生似曾相識的熟悉,她幾乎忘了八年前的少年,更不可能把兩人聯想在一起。而他,怎麼可能還記得她?
原來,這才是她第一次在後台看到他,他真正想剁了她去餵魚的原因。因為,他還記得她,但她早忘了。而且她不但忘了,還一副遇上瘋子的表現……
難怪他會捉狂!
不過她也很冤枉啊!記憶力差又不是她愛,更何況既然他的記憶力可以好到那麼囂張,為什麼不乾脆跟她直說算了,偏要打謎語?
好了!現在她想起來了,那又怎麼樣?打個遲來的電話去恭賀他如今的功成名就嗎?
如果他是想得到她這聲恭喜的話,她是不會吝嗇啦!就是要她隨聲再附贈一串鞭炮助陣也不成問題。
當然,以上純屬猜測妄想。
問題回到,她想起來就想起來了,還找他做什麼——
「如果你還記得八年前的威尼斯街頭,如果你還記得那個拉小提琴的少年,你就來找我……」
嘖!以為他就住她家隔壁喔!
是啊!他只不過差在沒把個叫「太平洋」的大水池算進去而已。
找他?
反正他又不知道她已經記起來了,反正他又不可能沒事跑來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