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一定要把那害我背黑鍋的兔崽子抓出來,再捶得他死個一百次才夠……』她小小聲地、咬牙切齒地咕噥著。
歐陽泉聽到了,而且一清二楚。他的黑眸一柔,接著忍俊不住朗笑出聲。
暢朗的笑聲讓唐小缺立刻抬起頭,看清發出笑聲、而且看來還真的笑得很開心的,果真是她那要笑不笑、要不只有似笑非笑兩種表情的主子,這讓第一次發現他竟也會如此大笑、也能笑得那般讓人心跳加快的她,結結實實呆成一隻木雞。
當然,她已經完完全全忘記,他們剛才到底說過什麼話了。
雖然,歐陽泉這百年難得一聞的笑只出現這麼一會兒便慢慢收回,不過也夠唐小缺驚奇的了。
『小缺。』嘴唇仍有隱約笑痕,他輕聲喚她。
『呃……是。』出遊的神思被抓回,唐小缺立刻抬頭挺胸應聲。
歐陽泉黑玉般的眼睛凝視著立在他身前依然神清氣爽、彷彿完全沒被挫折影響的丫頭。
『你救了我。』他直言。
聞言,唐小缺先是露出神氣的一笑,接著又突然垮下小臉,『就是這樣才有事……』她在嘴裡嘀咕,『啊……對了!你……也不相信我……』想起剛才他說過的話了,她不由氣喪、不安地瞄著他。
『我有這麼說過嗎?』望進她靈透可愛的圓眼裡,歐陽泉意態自若。
『剛剛你明明……』下意識要反駁他的唐小缺,突然若有所悟地怔住──咦?不對!他剛本好像真的不是那麼說……他只不過是『假設他不相信』而已……
唐小缺乍地朝他咧出憨傻的笑臉。
歐陽泉的俊臉也意外跟著柔和下來。
『三公子,我很高興你相信我,不過你別問我,我是怎麼救了你的行不行?』雖然心情輕鬆下來了,不過唐小缺馬上想起這件事,坦白對他直接請求。
『行。』歐陽泉毫不遲疑地點頭同意。
看來她給了他大哥如何救他的答案是假,可他並不反對每個人都有保有自己秘密的權利。更何況,她的『秘密』還救了他一命……
唐小缺笑得更加愉快了。
夜,三更。
驚覺夜已深,唐小缺也知道自己從歐陽泉這裡得到夠多她想要的了。
『三公子,很晚了,對不起,你一定也累了……』她趕緊退開一步,『我這就先出去,你快快躺回床上繼續休息。』雖然她很想留守在他身邊,但不行──她可沒忘了她是違反禁令偷溜進來的。
她不想被歐陽老大扔出歐陽府。
突地,歐陽泉伸手拉住了她。
唐小缺心一跳,看了眼被他捉住的手,再把驚疑的視線移向他。
『等我睡了,你再走吧。』歐陽泉淡淡微笑。放開她,重躺回枕上。
沒錯,就像出事前一樣,每個夜晚,唐小缺總非得在他房中守到他睡了,才肯回自己的房。
笑容在她臉上擴散,她隨即開開心心地在床邊的圓凳坐下。
床上,歐陽泉已閉上雙眸。一會兒,平穩的呼息聲微起,他似乎很快便沉入夢鄉。
知道他睡了,唐小缺並沒有立刻就走。盯著他好看的睡臉,她不禁有些癡傻了。
怎麼辦?他真的如此信任她,那以後要是讓他知道她騙了他,她會不會下場更淒慘?
其實……其實她也不是很喜歡騙他,只是她不騙不行嘛!而且至今為止,大家也都沒發現這件事。因為她做得很好,她也相信自己是最好的,所以她並不害怕被拆穿的那一天到來……
他……應該也不會怪她吧?
唐小缺不由安撫地拍拍自己心口,調皮地吐舌。可突然間,當她的視線無意中下移到床上男人長而薄的嘴唇時,她的耳根子卻莫名其妙地燥熱起來──
憶起那天餵他喝藥的情景了!
唐小缺雙手捧著自己燒燙的臉蛋,一下跳起來,火速彈離他老遠。
哇!那個只是為了要救他才不得不那麼做,她怎麼可以又胡思亂想!
唐小缺實在沒料到那日與他唇齒相遇的記憶會殘留到現在,而且照她如今這臉紅心跳的激烈反應看來,她就怕以後要面對他可難過了。
不行、不行!照這樣下去,她怎麼能當個盡責的保鏢?
一手壓著心口,一手拍拍頭,唐小缺努力要鎮定下來。
沒事、沒事!這事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要不就把它當作……她偷吃了他幾口,行了吧?
用力一甩頭,不敢再多想、也不敢再繼續留下,唐小缺賊似地偷偷摸摸,也像被鬼追似地迅速離開歐陽泉的房間。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轉身離去的同時,黑暗中,一雙悄悄張開、清泉透澈的眸一直追隨在後……
※※※
『小缺,來,試試我最新發明的雪糕怎麼樣!』廚頭老方一從深井裡取出他苦心鑽研、冰封了一夜的新玩意兒,便興致勃勃地湊到又來這裡報到的娃兒面前。
揉揉鼻子,唐小缺勉強振作精神,伸手拿了一塊雪花花的小甜糕就往嘴裡塞。
『嗯……很好。』嚼了兩下,她笑笑地回應老方等著評價的期待表情。
老方卻眉頭糾結起來,雙手環在胸前,不贊同地直瞪著她。
『仟麼很好?我看就算我拿碗狗食給你吃,你也會說很好!』他一把將手上的一盤雪糕丟回桌上,氣呼呼地:『你這丫頭也真是的!還在為被大少爺禁足的事煩?我就說這件事一定會讓大少爺查個水落石出,過兩天你就可以再回去三少爺身邊幹活了。看看你!就為了這點小事連自己最喜歡的甜點也吃得愁眉苦臉……』
『方叔,人家哪有愁眉苦臉!明明我笑得很開心。』唐小缺被他訓得差點求饒,趕緊朝他扯開一個大笑臉。
她明白方叔是關心她,她也真的沒將被當嫌疑犯的事放在心上──更何況經過昨夜偷溜去會歐陽泉後,她更不擔心了──只是,她實在閒得發慌。之前待在三公子身邊雖常得閒,不過至少閒得有名目,可現在咧,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沒用的米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