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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原無涯氣定神閒地踱步向前,直到他靠近黑龍,伸手牽住它的疆繩,頭也不回就要走。

  他當然得趕緊走了,扣除掉他能預料、未知的意外時間,到擎天堡至少還有半個月的路程。雖說要趕上婚禮還綽綽有餘,不過基本上他是將這次行程當成出遊,要玩得盡興,但絕不攬麻煩上身。

  而這奇異的少女,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麻煩。原無涯一向信任自己從來不曾出錯的直覺。

  就在他牽著黑龍才踏出兩步時,它竟低鳴一聲止蹄不肯再走,而且還一直往後退。

  原無涯發現了它不留有過的異常舉動,不由得驚詫地回頭;按著立刻察覺到令它異常的原因——一隻細白的小手正抓著它的鬃毛不放。

  他低頭望著一雙盛滿淚水和驚慌情緒的烏黑大眼,而他的凝視使她又退後了一步,兩行淚水隨即沿著晶瑩的臉頰滑落。

  原無涯歎了一口氣。

  「好吧,你要什麼就說吧。不過老實講,我這裡可是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根能扎人的針,我不認為你會想要它們……」曾幾何時,他原無涯也得做這種哄娃兒的事了?

  不知道是習慣了他、抑或是克服了自己的障礙,少女不再將自己躲藏起來。在他剛開始說話時,她一直怯怯地盯著他看;但等到他停下來,對她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皺眉表情時——而這種表情竟神似她日思夜念的摯親在對她攏眉的樣子,使她原本閉塞的心靈在突然間打開,同時也將信任依賴的情感一併容納了進來。

  她驀地朝原無涯撲去——

  原無涯被她突如其來往前撲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出手要扶住她,卻不料她無視於他的手,竟直往他的懷裡撞。

  在他回過神的剎那,原無涯立刻伸掌將懷中那個纖瘦的身子抓開。

  「喂喂喂,你仔細看清楚別認錯了,我可不是你的什麼人。」對這嬌小到只足他胸口、瘦弱到簡直風一吹就會飛跑的女孩兒,別說會對她產生任何遐想,就連要把她當女人都賺有罪惡感。

  原無涯像抓小雞一樣地抓住她的肩膀,對她輕得似乎沒長几兩肉的身子感到不可思議。

  少女一被他推開,彷彿沒聽到他說什麼,竟又趁勢機伶地抱住他的一隻胳臂不放,仰起頭對他漾出一抹甜羞的微笑。

  原無涯在低頭接觸到她正以一臉前所未見的笑容迎向他時,他不由得驚征住。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於,原無涯先眨了下眼,故意俯近她揚起眉,壓低聲音惡氣地問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少女被他明顯的惡意困惑了,直直盯著他,笑意略減,但卻沒有要鬆開他的跡象;而對於他的問話,她也沒有絲毫反應。

  原無涯突地懷疑起什麼:心無故一凝。

  「告訴我,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讓他突然起疑的就是這一點。

  從發現她至今,一直被她奇特的舉動拉去注意力,以致忽略了她某方面的異常。她的聽力、語言能力似乎沒有問題,問題卻在於她的——智力。或許是身為醫者的敏感性使然,回想起她的行為,他不由得瞇起眼,探究地望進她徒然變黯的大眼裡。

  少女咬著下唇,攀住他臂膀的手指鬆了又緊,留白的臉蛋又出現那種想退縮的神情。

  原無涯吐出一口長氣,欲推開她的手,卻察覺她抓得更緊——這不尋常的行為令他驚訝莫名。

  老天!他真遇上一個麻煩了。

  原無涯雖有不下十種可以甩開麻煩的方法,但他暫時還不打算用。

  「我……為什麼……會聽不懂你的話?」怯生生的、幾不可聞的聲音焉地自她一張一合的小嘴傳出。

  原無涯挑高修長的斯文眉,眼神徒然一亮,表情又是驚訝無比。

  「咦?原來你沒事啊。」

  雖然小聲,不過終於聽到她開口,證明了她並沒有問題,他的心情突然輕鬆了許多。

  「太好了。既然你沒事,那我可以走了……」他一點也不掩飾對她並不熱中的心態。

  原無涯伸出掌微施力便拉開了她,阻止她想再向前的舉動。

  「小姑娘,難道你爹娘沒告誡過你最好不要隨便接近陌生人,尤其是男人嗎?」

  少女雖然一身粗衣,然而清甜純淨的氣質卻非一般村女所該有的:再加上她的手太過細膩柔滑,也不像是曾做過粗活的手。更何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十里內沒有人煙的地方,她又為什麼會單身一人出現在這裡?

  總之,她的來歷太可疑了:而原無涯並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可能招來麻煩的事情上。

  原想再偎向他的少女,彷彿在突然間受到了什麼觸動,失去了往前的驅動力,霎時間她的神色變得慘白而淒茫。

  「爹爹……娘……」悲切的低喃出自她發顫的唇,淚珠也滾滾落下她的頰。

  短短的時間內,她第二次在他面前落淚。

  而那股深切的悲傷在她年輕稚嫩的臉龐出現時,原無涯竟輕易打消了原本牽著黑龍就要離開的念頭。

  他的外號是見死不救沒錯,可這並不代表他真的鐵石心腸。

  原無涯歎了口氣,立在仍淚流不止的少女身前,掏出了帕子直接擦上她的臉蛋。

  「好吧、好吧,我就當一次好人。小姑娘,告訴我你家在哪裡,我專程把你送回丟,如何?」

  少女眨眼,晶瑩的淚花隨即沾濕了她濃長的睫毛。她無視於他替她揩去淚水的溫和舉動,她只注意到他溫柔卻又無奈的神惰,令她疼痛的心奇異地平穩了下來。

  失去家人對她的周密保護,她的自衛能力簡直比一個小孩還不如:而且她天生害怕與人接觸的缺陷,吏便她成為一個無法真正獨立的個體。除了親密的家人,她從不留在陌生人面前開口說半句話,甚至太多人的場合也會令她不由自主產生畏懼。可是這是第一次,她竟能在陌生人面前待這麼久而沒有逃跑,真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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