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攔得住她,他所疑慮的是,為何她別的馬不選,偏偏看中這匹尚未馴服、野烈桀驁
的白蹄鳥?
今日若非他因事提早返回山莊,穆飛煙很可能已葬身馬蹄下了。難道有人不希望她
留下,甚至不惜置她於死地?
「好好照顧她,如果她想走就讓她走。」仇雁申莫測高深地瞟了苡婕一眼,兀自大
步邁出寢房。
他為什麼留置她,為何又不在乎她離去?
其實他的內心是複雜的,尉傑吻擁她那一幕無端地令他熱血沸騰,他在惱火什麼?
人家未婚夫妻卿卿我我,關他底事?當真要利用她打擊尉傑?笑話!
這麼癡愚可笑的念頭,連自己都欺騙不了,想去說服誰?他沒變,他仍是數年前那
個敢做敢為、萬千責任一肩挑的仇雁申,他不會靠一名女子雪仇,何況他也懷疑,拿穆
飛煙要挾尉傑有用嗎?對一個滿腦子功名利祿的人而言,愛情恐怕是最不值得留戀的,
有了權勢地位,大丈夫何患無妻?
他太瞭解尉傑,所以才特別同情穆飛煙。
此後半個月餘,他一直忙於整頓家業,並做好抵禦尉傑的萬全準備。穆飛煙的事,
他彷彿已拋到九霄雲外,對她根本不聞不問。
可他依然下廚,但只做菜給一個人吃。
他從來沒羨慕過尉傑位高權重,名利雙收,但是看見他和穆飛煙親暱的吻擁,他居
然莫名地升起一股妒火。
美麗的女人他見多了,美麗又自願投懷送抱的女人亦是不勝枚舉,為何特別在意她?
這一夜他特別累,卻也特別輾轉難以成眠。及至破曉才昏沉入夢,夢中心緒依舊無
法撫平,腥甜的回憶自喉間竄起……刀劍與哀鴻交織成沉悶、瘖啞的迴響,是那次屠殺,
漢皇親自下達命令……啊!
駭然坐起,張目欲視,整個人卻仿似被高溫融掉了,身子熱得發燙。
是夢是真?庭院外尖叫擾攘聲陣陣劃破長空,讓他感到莫名的驚心。
「發生什麼事?」他大聲詢問門口的守衛。
立時就有家丁奔進來稟告:「少爺,起火了,自東廂院傳出,大夥兒正趕著過去滅
火。」
「查出是誰縱的火?」仇雁申震怒異常,心底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
「還沒,周總管已全力徹查。」
「白蹄鳥!」迅雷不及掩耳地,他已衝出大門,話聲甫落,這匹寶駒已疾奔至他跟
前。他躍上馬背,狂風般地捲向東廂庭院。
火焰熊熊烈烈,沖天亂竄,如一群貪狼餓犬的舌,一路摧枯拉朽,張狂肆虐。
熾熱的火苗於黎明晨眠中,愈見洶湧壯闊。仇雁申跨坐馬背上,神情淡然冷靜得不
合情理。
「人都逃出來了?」他問急於指揮滅火的戚武雄。
「是的,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仇雁申點點頭。「停止所有搶救的行動,只需劃出火場範圍,在四周掘出淺道,引
入水流隔絕火勢蔓延即可。」
「可是,那裡面的東西?」仔細盤算,至少值上千兩吶!戚武雄只覺可惜。
「燒光就算了,人命為重。」他登高一呼。「住手!住手,全部退出火場!」
他氣貫山河地一吼,家丁、傭僕們即刻噤若寒蟬,聽從指示停止搶救的工作。
大伙對他的命令從來說一是一,即便他終年浪跡江湖,甚少回到莊內,戚武雄等人
仍以他馬首是瞻。
「稟少爺。」派去調查起火原因的家僕回報。
「如何?」戚武雄比仇雁申還急。
「看守前後大門及東西側門的守衛都說沒看見外人出入,周管家也說,入夜及至起
火這段時何,東廂庭院並無異狀。」
「怎麼會?」戚武雄惶惑地望著沉吟不語的仇雁申。
東廂庭院非廚房灶火之地,突然焚燒烈火,當然事出有因。
他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放火,放火的想當然爾是個「外人」。
「穆飛煙呢?在不在她房裡?」
「不在。火勢加大之後,我曾經叫苡婕去知會她趕快逃到廣場免受池魚之殃,但,
那時她已經不在了。」戚武雄說到這忽地心口一凸。「是她?」
仇雁申忿然冷笑。「你留下來幫忙處理善後,我去去就回。」
妄圖殺他的人,現在又敢燒他的莊院,可惡的女人,如果不叫她付出相當的代價,
如何一洩心頭之恨?
一陣疾風狂襲,須臾只餘一縷青帶伴著黃沙。眾人無不對他驍勇的英姿欽佩得五體
投地。
唯獨戚武雄,激賞之外猶不禁憂心忡忡。看來他家少主和尉傑的梁子是越結越深了,
要是穆飛煙也扯進來,豈非剪不斷理還亂。
* * *
逃出寄傲山莊,穆飛煙闖進一處林木濃密的坡地,她神色淒惶,步履顛躓,弱質纖
纖地宛似暗黯林間一縷飄忽的幽魂。
昨晚她趁苡婕不注意時,利用飛鴿傳書給尉傑,約他在北部的紅樹林見面,怎地過
了兩個時辰,還不見他的蹤影,莫非書信沒能如期傳到他手中?
這樣傻等也不是辦法,待仇雁申發現是她縱的火,肯定會大發雷霆,帶領徒眾前來
捉拿她回去興師問罪。以她此刻的身體狀況,怕逃不了一時半刻,除非尉傑適時出面,
將她救回別館。
可,他人呢?
雖然她已經很習慣孤獨應戰,自舔傷口,但人在脆弱的時候,特別需要情感的撫慰。
烈日迅速爬上中天,由寒乍熱的天候,令她口乾舌燥,香汗淋漓,疲倦地倚在大石
旁休憩。
忽地,一條陰影鋪天蓋地籠住她頭臉。
「尉郎。」她撐在石面上的手抖了下。
尉傑黝黑的臉龐有著不尋常的灰敗。「我等了你近一個月,你上哪兒去了?」他的
嗓音乾澀,彷彿在烈陽下佇候已久。
「我——」明明在信中告訴他,她遭到仇雁申的軟禁,為什麼還明知故問?
「下不為例,明白嗎?」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子,深幽的眼流過強自壓抑的冷絕。
穆飛煙雪白柔荑抵在他迸發濃烈男性氣息的身軀上,短暫而快速地將他僅有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