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你都得去見他一面。」戚武雄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原
猶參差的黑髮,數日之間居然白了大半。
仇雁申瞪視著他,他以更堅定的目光回望。「除非你要用全族的性命跟你的愛情一
起陪葬。」
「你跟我吼?」仇雁申眼中的怒意更深了。
「如有必要,我會不惜拔刀相向。」戚叔活像一個嚴父,眼中有怒有悲,還有淚。
仇雁申微微一怔。
戚武雄從來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過他,若非來訪之人,真的重要至極,就是他中邪
了。
仇雁申不再堅持,他和戚武雄雖名為主僕,但實際上的情感比叔侄還要親。
去就去,只是見一個人而已,又不是上斷頭台。
幾天沒走出房門,感覺庭院的花樹枯萎得更荒蕪了。
玉樹瓊枝盡化煙羅,像……像失去靈魂的生命。
穆飛煙絕美的嫣容總在不適當的時刻浮現腦海,令他宛如一具行屍,踩踏著虛浮的
腳步,隨著戚叔恍恍惚惚走入大廳。
廳內共三人,左右各一名身懷絕技的高手,中央立著一個長身朗朗的背影。他手執
湘扇,身著錦袍,烏亮的髮髻一絲不苟。
仇雁申走近,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在欣賞牆壁上一幅珍貴稀有的墨寶。
戚叔堆滿有些兒諂媚的笑,招呼著:「少爺,這位是來自京城的李爺,他說你們曾
見過一面。」
驕客慌忙轉身,一看到仇雁申立即笑得震天價響。
「別來無恙。仇兄,唉!你搬離宜春苑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白跑一趟,幸虧
我交遊廣闊,一路鍥而不捨的找,總算尚未把江南的地皮掀過來之前找著了你。」語畢,
拉著仇雁申的手,便大搖大擺的往首位上坐下去。
「真對不起,那日走得匆忙。而且,即使想通知閣下,也不曉得李公子下榻何處。
」仇雁申不愛說應酬話,若非看在戚叔的份上,他八成敷衍兩句就隨便塞個藉口,回房
繼續發愣。
「這就是你們的錯了。」李玄武霍地起身,氣呼呼地指責佇立兩旁的隨從。「我喜
歡交什麼朋友,討厭和什麼人打交道,你們統統搞不清楚,這樣也能當我的貼身侍衛?
回去各減半個月俸祿,以示薄懲!」
「是。」兩名器字非凡的持刀侍衛,居然恭恭敬敬,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果然是朝中顯貴。特地跑到寄懷園跟他耀武揚威?
仇雁申冷眼凝向他,失落了許久的魂魄,這時才慢慢回神,專心一意地揣測來者的
真實身份和目的。
「李公子——」
「唉!你怎麼左一句公子,右一句李爺,忘了我是你結拜大哥?這麼見外,讓我
怎麼幫你?」
「幫我?」仇雁申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是啊,幫你平反冤屈,制止尉傑那混帳東西加害於你。你說,這個忙我要不要
又該不該幫?」李玄武狎近仇雁申,得意中帶著莫測的詭笑。
「閣下是……」既然對方已知道他就是漢皇亟欲追殺的人,那麼彼此就沒必要盡在
那兒打啞謎。
「不急。」李玄武示意兩名侍衛退下,連戚叔也被要求先到廊外等候。
屋內一下子寧謐悄靜,充滿著奇詭的氛圍。
李玄武不動聲色,低聲問道:「我送你的玉扳指呢?」
仇雁申沒料到他有此一問,不禁怔愣。「應該放在……房裡的某個地方吧。」坦白
說,他老早把這碼子芝麻綠豆小事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哈哈哈……」李玄武不怒反笑。「眾人都說你仇雁申目高於頂,果然,果然!」
笑了半天,他終於換上來一張比較正經且嚴肅的面容。「難怪尉傑猶能狐假虎威,連踢
你十二道館。我很疑惑,你不乾脆一刀斃了他,是念及舊情,或是顧及先皇?」憑仇雁
申的武功,絕不可能殺不了尉傑。
「先……先皇?」仇雁申這一驚非同小可。
「沒錯。」李玄武臉色倏變。「是前天夜裡的事,我在武漢接獲消息,正全速趕回
宮中,沒想到途中得知你的訊息,你——」
仇雁申臉面煞白,眸中水霧朦朧,身子晃了兩晃,跌入一旁的太師椅內。
「父皇如此待你,沒想到你依然重情重義。」
「閣下果然——」仇雁申睇視著他,揣想他該是第幾位皇子。宮中除了太子幼年即
被漢皇秘密送往華山習武,其他的他應該都認得。
「咱們心照不宣,嗯?」李玄武道。「本王即日返京,先皇突然駕崩,國事如麻,
你可願隨我回大內,助我一臂之力?」
「仇某僅區區一名庖丁——」
「明人面前何必說暗話?」看來他不先輸誠,仇雁申是不肯跟他推心置腹的。「好
吧,實不相瞞,本王乃東宮太子李——」
「噓!」仇雁申突然身形一閃,將李玄武拉至屏風後。
那李玄武身手亦是奇快無比,閃身之際已發出兩枚銀製飛鏢,將躲藏在後院簷上的
歹徒擊落廊下。
戚武雄和那兩個侍衛聞聲,匆忙趕到時,仇雁申和李玄武已先行制止了他們。
「是誰派你來的?」戚武雄厲聲問。
「不必費事了。」仇雁申向歹徒道:「回去告訴尉傑,明晚戌時,我會趕赴天寧禪
院,叫他好生等著。」
「記著,帶我的玉扳指去,以便不時之需。」李玄武笑得雲淡風輕,邁出門檻的腳
步忽又蜇回,嘴上噙著一抹嘲弄。「人家好歹是堂堂振儀大將軍,可別讓他死得太難看,
有損朝廷顏面吶!」
宮闈內發生的事,完全在仇雁申的意料之外。
他一生的陰影,會就此盡除?
「後會有期,」李玄武饒富興味的說。「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本王倒要看
看這位令你如此傾心狂戀的女人,究竟有啥魁力?」
「閣下不會意外的。」提及穆飛煙,他肅白的臉孔,才慢慢恢復了一點血色。
「希望你不是言過其實。」李玄武生性風流,拜倒在他皂靴下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