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受吧?」低頭看到地上、床邊、被褥上的血漬時,笑意就更濃了。
「你,好卑鄙!」唐采樓恨恨地別過臉,不願見她齷齪的面孔。
「哈哈哈!怪只能怪你惹錯了人,想跟我鬥?你還差得遠呢!」狄秋荷朝門
外一吼。「把她抬到荒山野地餵狗去!」
門口立刻走人兩名她的心腹僕從,一人一邊,強行將唐采樓由床上拉起。
「住手,你們……難道不怕莊主知道了?」唐采樓虛弱得連反擊的力氣都沒
有,只能任由他們擺佈。
「我不說,他們不說,而你則永遠沒有機會說,鵬兒他又怎麼會知道?」狄
秋荷老謀深算地咧著嘴奸笑。
「為什麼?我和你並無深仇大恨,為什麼要如此不留餘地的置我於死地?」
唐采樓不明白,單單只是看對方不順眼,和幾次口角就足以引發殺機嗎?或者她
以為狄家財大勢大,便可草菅人命?
「很簡單,一山難容二虎,你妄想當虹雲山莊的女主人就是明擺著和我為敵。」
她就是如假包換的母老虎。人總是這樣,光明磊落的人,視天下所有的萬物皆為
善類;好侵的人,則處處提防誰會害他,把別人都想得和他一樣壞。狄秋荷就是
屬於後者。
「可……我從來沒想過……」日月可鑒,她的確沒存過那個心呀。
「夠了,你這套以退為進的招數,我看多了,今天我要是不先下手為強,將
來遭殃的就會是我。來人,把她架出去!」
「不要,我——」
「慢著。」
唐采樓渾以為她良心發現,願意放她一條生路,不禁一陣竊喜。
「還有一個理由讓我非殺你不可,那就是你極不名譽的過去。我已經查出你
和『一翦梅』的關係,天老爺!」她誇張而嫌惡地搖搖頭。「像你這種人盡可夫
的女人,我豈能容你來玷污我們虹雲山莊?幸虧鵬兒武功好,把你那幾十處賊窟
全都給鏟了,否則——」
「你說,他受傷就是因為……因為和『一翦梅』的徒眾廝殺,所以……」他
怎麼可以這樣?他答應過她不為難他們的呀。
「那當然,除了你那些狐群狗黨,誰會使出這麼歹毒的手段?」她自認這種
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你……你含血噴人,你說謊、騙人——」唐采樓氣急攻心,竟狂嘔不止。
狄秋荷見這光景,嚇得連忙揮手,要僕從們趕快把她弄走。
「不,不要,我……」
唐采樓的哀號迴盪在風中、雨中,逐漸消失於曠野之上,沒入無垠蒼穹。
※ ※ ※
「走了?」狄鵬凜然坐起,焦灼地瞪著狄秋荷。「什麼時候走的?為什麼走?」
「昨兒夜裡。」她畏懼地囁嚅了一會兒才說。「不知打哪來了一大群穿黃衣
裳的男人,抬著一頂大轎,就……強行把她給帶走了。他們個個武功高強,我想
攔也攔不住呀!
「是嗎?」狄鵬淒惋跌著,愁腸百轉。
「呃,要不要我派人去把她找回來?」她虛情假意地問。
「不必。」他木著臉,僵著身,緊抿的雙唇久久,久久,不再吐出隻字片語。
狄秋荷不得要領,藉詞尚有事情待辦,便匆促離開紫雲齋。
天候忽地轉寒,銀燈高點新剔。朦朧恍惚地照著人間。他的臉一半隱藏在暗
影中,明明滅滅,似悲亦愁。
「你相信她說的?」莊儀悄沒聲息地來到他身旁。
狄鵬經他一問,反而陷入更深的沉思中。「她如果不走,沒人可以勉強她。」
他心想,唐采樓即使染上些許屍毒,但以她的武功修為,當可簡單將之逼出體外,
卻並不曉得狄秋荷還設計了另一段「插曲」。
「所以你信了?」
「我別無選擇。」他見過那些黃衣人,因之更加相信狄秋荷所言。
「不妨看過這個再作定奪。」莊儀把拎在手中的布包打開,一陣腥臭隨即彌
漫整個房間。
「這是……」狄鵬怵然駭異。
「這是今日黎明時,在少夫人房中發現的。」莊儀將布包摺好,命人拿出去
丟棄。
「她,是她的……」他倒抽一口氣上來,背脊跟著冷入心肺。「會是什麼人,
狠心下此毒手?」
「找到少夫人之後,相信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狄鵬如同吃了一記悶拳,火一下子竄到四肢百骸,煎熬他的每一分知覺。
他彷彿聽見自己的心狂跳,蓄銳待發。猝然起身奪門而去。
「你的傷尚未痊癒。」莊儀攔他不住,緊緊跟在後頭。
「不礙事。」接著清風一陣,他已杳無蹤影。
※ ※ ※
屋外寒風呼嘯而過,長竹的影子像千手蜘蛛一樣,層層密密環繞著小屋的牆
垣。
唐采樓在昏睡中,一直聽到有個細微的聲音,宛如酒樓中的歌女吟唱著小曲
兒,又像鄉野的村姑胡亂哼著不知名的歌。
她好想睜開眼睛瞧瞧,但費盡力氣就是睜不開來。好累,真的好累!
「喂,大姐姐,起來了啦,我阿姑說貪睡的小孩最不乖。你已經睡了七天七
夜,還不夠啊?」
有個人拚命搖晃著她的手臂,她用力睜開一條細縫,看見面前兩顆黑溜溜的
眼珠子眨呀眨。
「哈,醒了就睜開眼睛,爬起來,不要偷懶呀!」那人看她猶昏迷不醒,竟
卯起來用手撐開她的眼皮。
「你……你是……」唐采樓緩緩張目,將眼前的人像一點一寸拼湊起來。然
後,她失聲叫了出來——「啊?」
「不叫,不叫,我不弄你就是。」那滿頭插著各式鮮花的女子,被她使勁一
叫,嚇得彈到大門邊。
「你,你想做什麼?」唐采樓戒慎地縮到床板底邊,黑澄澄的水眸瞠到極致。
「我不想做什麼呀,是你自己躺在草堆裡發抖,我,反正很閒,就把你帶回
來。」那女子張目嘟嘴,邊說話還邊憨憨地點頭。
「是你救了我?」唐采樓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你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她擰眉偏首,一會兒搔臉,一會兒抓頭,非常認真地想了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