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你該不會弄錯了吧,砒霜只會害人,怎麼可能讓你得到幸福?我老婆子
和狄家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有啥理由要給你那種東西?你是不是闖了什麼亂子?」
「她害死了我侄兒。」狄秋荷道。
「嘎!」劉媒婆故作驚詫狀。「用,用砒霜?」
「沒錯。」
「噯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糊塗,就算你再捨不得、再愛季公子,也——」她猝
然閉上嘴巴,慌亂地瞄向狄鵬和狄秋荷。
「季公子是誰?」
「是……是……」她演得可真像。
唐采樓在一旁看得欲哭無淚,原還抱著一線希望的心,逐漸化為死灰。
「說!」狄秋荷張牙舞爪地欺到唐采樓面前,渾似要將她生吞活剝。
「大小姐對不起了,不是我要洩你的底,實在是情非得已。」她造作地抹抹乾巴
巴的眼角。「那位季公子是我們村子裡的一名秀才,從小和大小姐交好——」
「夠了。」唐采樓不願再聽她的污言穢語,橫豎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
拒絕這等欲加之罪的指控。「你的戲碼演完了,可以回去找我大娘領賞了。勞煩你順
便幫我帶句話,要她千萬別虧待我娘,否則我即使化成厲鬼也絕對不會放過她。」語
畢,唐采樓全無預警地挺身迎向狄鵬手中那把鋒利的長劍。
「呵!」幸好狄鵬立刻抽回長劍,不然她只怕已血濺當場。
「為什麼不讓她死,一命賠一命。」狄秋荷在一旁冷言道。
「哎,你已嫁作人婦,怎可為了別的男人就——」
「鵬兒,饒了她,我們狄家將有何顏面立足於江湖?」
「別這樣,她只是一時想岔了,你們也知道感情這碼子事……」
狄秋荷和劉媒婆一人一句,搞得狄鵬怒火兀冒,方寸大亂。
兄仇不共戴天,事到如今須怪他不得——
但見他手起劍落,刺目的藍色光芒疾閃,其勢如虹。剎那間,唐采樓滿頭及腰的
長髮一一的被剃了下來……
狄鵬的劍法精準,一絲不留。
「你到淨水庵出家,直到我查出真相為止。」他刻意地留她一條活路。
唐采樓望著他,心中沒有感激,只有怨恨。她遭人誣陷,含冤莫白;卻受到這樣
的懲罰,為什麼?
在虹雲山莊,狄鵬的命令就是聖旨,任何人不得違逆。狄秋荷縱有不甘,亦不再
力爭。
「幾時帶她過去?」
「今晚,我親自送她過去。」此去淨水庵需耗費一天一夜的時間。狄鵬心想,唐
采樓既然能夠為了一個男人下此毒手,難保她不在途中耍出詭計,說不定那個姓季的
秀才已混跡在賓客之中,一旦得知這項消息,決不可能不採取任何行動。
如果「他」出現了,那就最好。狄鵬相信他」才是這樁毒殺案的主謀,屆時狄家
將用「他」血祭狄虹的冤魂。
「你稍作準備,我們一個時辰之後上路。」
唐采樓面無表情地定在那兒。被削了長髮的她,依然娉婷絕俗,甚至不可思議地
飄逸出惑亂人心的妖艷。
狄秋荷和劉媒婆都注意到這點微妙的變化,狄鵬當然也注意到了。
「不必準備,我們現在立刻可以上路。」她拎起衣袖,洩忿也似地使勁抹去臉上
的脂粉。白皙的素臉頌呈一片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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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曙色微露,天空是很淡的生鐵透著些許粉白。太陽快要升起了,大地依然靜默。
艱難的一天即將過去。
遠處有早起的牧童吹著悠揚的笛音。在唐采樓耳中,什麼曲調都是哀歌。
狄鵬木著臉高坐馬背上,一手牽著唐采樓坐騎的韁繩,飛奔上山。這一路意外的
平靜,料想該發生的事一樣也沒發生。
什麼緣故呢?那姓季的莫非想等到淨水庵再發難?
他回眸瞟向唐采樓,沐浴在晨光中的她,倔強不語。不哭、不鬧,如一具脫了魂
魄的行屍。
「淨水庵就在前頭不遠的山巔。」他道。
她依舊緊抿雙唇,以沉默表達內心的忿恨。
「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我會還你一個清白。」
唐采樓忽爾抬頭直視他的眼,良久,後又垂下臻首。
這是一抹飽含控訴和質問的眼神,狄鵬明白,她不相信他,一如狄家的人不相信
她一樣。
狄鵬遞給她一疊銀票。「你盡可以逃,但不准暴屍街頭,你的命是狄家的。」
「所以,我合該死在你手上?」她冰雪聰明,怎會猜不透他的心意。
唐采樓瞅著他的臉,眉間眼底充滿嘲弄的譏誚。
「狄家不會錯殺好人,但也絕不放過奸佞。」
唐采樓點點頭,仍然意露鄙夷。「希望你的本事和你的口氣一樣了得。」她突地
一夾馬肚,那馬兒受疼,掙脫狄鵬的掌控,朝前奔馳而去。「就此別過了。」
狄鵬即時追了上去,不想那成疊的銀票竟迎面灑落,飄飄揚揚如雪絮紛飛。
她不要他的錢,一如她不要他的同情。她要的是清白!
※ ※ ※
淨水庵的雄偉遠遠超乎唐采樓的想像,簡直可以和任何一座名寺寶剎相媲美。
此庵原建於東漢末年,據說因庵前出現過五色雲彩,紫霧繚繞,安祥寧謐,仿似
天祐,隋煬帝於是下詔正名。
大殿相當富麗,只見香、花、油燈、幢、幡、寶蓋,均羅列森嚴,中央供奉了三
尊紫金大佛坐像:正中是釋迦牟尼佛,左邊是藥師琉璃光如來,右邊是阿彌陀佛。殿
的兩旁為十六尊者,東上首有文殊師利菩薩,西上首則為普賢菩薩,立鱉頭之上,處
浩茫大海;由善財和龍女侍立在兩側。
唐采樓跪在蒲團上,心如平原跑馬,緒如群蜂紛鬧。當她踏入山門,過了「三解
脫」之關:空門、無相門、無作門,便知她的命運又被推向一個無可奈何的境地。
師太年約六十,眉毛泛白且低垂,嘴角未語先含笑,十分地和善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