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太子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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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所以,要封門窗?」拓跋雷冷笑兩聲,這笑聲簡直讓人發毛。

  「你不要錯怪了蘇長老。」身後那位白衣少女慢慢走出,站到他身邊,她的身材比起他簡直太過嬌小了,必須要仰起頭才能夠對到他的眼神,但是她的氣韻中自有一股清華的貴氣,即使是兩人身材如此懸殊,依然不會讓人覺得她的氣勢輸人,彷彿她與拓跋雷是平等的。

  「不要說這個村子,就是在天雀和東遼兩國,這樣的病症也足以讓所有人膽寒。他們沒有把我們一家送到山上去已經算是有情有義了,如今他們只是想用土辦法來救我們全家的性命,雖然我一直不同意。」

  「辦法?」拓跋雷困惑地看著她。

  「你知道沖喜嗎?」她苦笑道。

  「沖喜?」他不解地搖頭,在東遼沒有這樣一個字眼。

  「就是在非常時刻將兩個也許本不相干的男女用婚姻綁在一起,希望藉著這場婚事的喜氣沖走霉運。」

  「什麼?」他睜大眼睛,「這樣有用?」

  「我不知道,但我不認為這樣有用。」少女說:「生死有命,如果一場婚禮可以趕走死亡的話,那人世間就永遠只有生沒有死了。這是絕不可能的。」

  拓跋雷看了看蘇長老及在小院外面遠遠圍觀的那些村民,「他們,在給妳找丈夫?」

  「是的。」少女的臉上並沒有尷尬和羞澀的表情。

  「但是他們自己不肯?」拓跋雷生硬的字眼讓蘇長老顯得很不自在。

  少女依舊淡淡微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坦然地面對生死。」

  「妳可以?」拓跋雷凝視著她,「妳幾歲了?」

  「十六。」她簡單地回答,「我不可以,但他們是我的親人。」

  他的心頭一震,「如果我不來,你們怎麼辦?」

  「我會陪著他們,等待奇跡,或者……死亡。」

  她淡淡的笑容如東遼南山上的清泉一樣純淨,但是她的眼神又比東遼太白山上的冰雪還要堅定。

  等待死亡?

  這四個字讓拓跋雷聽得很彆扭。從他有記憶以來,做人就是要樂觀積極,勇往直前,就是上陣殺敵也絕不會做束手就擒的懦夫。

  等死?這不是他做人的習慣,他也很不喜歡別人這樣做。

  忽然之間,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他衝口而出,「我留下來,幫妳。」

  少女一怔,以為聽錯了,或是他說錯了。她連忙擺了擺手,「你大概不知道這種病的厲害,我的父母已經病入膏肓,可能熬不過去這一關,我弟弟……」

  「我病過。」拓跋雷捏住她的腕骨,沉聲說:「病過的人,不會再得,不會死。」

  少女吃驚地看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他這個外鄉人會願意留下來幫她?在這村子中有許多人是他們一家十幾年的鄰居,或是曾經受惠於他們家的人,在此刻都是盡可能的遠離、逃避他們。但是他與她素未謀面,並無交情,甚至他還是一個傳說中可能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東遼人。

  拓跋雷咧開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齒,呵呵一笑,「妳叫什麼?」

  「宋初顏。」她輕聲道出閨名。

  他點點頭,「我不會讓妳死的。」

  她全身輕顫,這一瞬間,他好像是一尊如山般讓人望而生敬的天神,就這樣平空而落,又真切無比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在她幾乎絕望之時,帶來了一絲光明。

  「你叫什麼?」她問。

  他用一根樹枝在地面的沙土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是東遼文,怕她看不懂,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指著念給她聽,「拓跋雷。」

  「拓、跋、雷?」她學著他的發音,用心地記下這個名字,她要將這個人,以及和他有關的一切,永遠的刻在心裡。

  「拓跋雷,謝謝你。」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握住他鐵一般的手腕,垂下眼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 *** ***

  拓跋雷不由分說的拆掉了門窗上所有的擋板,還升起了窗戶裡外兩層的竹簾及紗窗。

  蘇長老擔心地說:「這會讓天花飄到外面來吧?」

  「要通風。」拓跋雷因為天雀話說得比較差,所以總是以幾個字來回答別人的問題。

  蘇長老派來兩個人幫忙,但是那兩個人根本不敢靠近房子。

  拓跋雷冷冷地看了那兩人一眼,「拿乾淨的布。」

  除了乾淨的布,還有清水,以及衣服。

  正如宋初顏所說,她的父母全身都是皰疹,而且開始潰爛,的確病得很重,相比之下,她的弟弟病情要輕一些,只是還在發高燒。

  「是小文先病的,起先我們都以為是發燒,沒想到後來他開始出疹子,娘不讓我們靠近,由她親自護理,但是幾天之後她也病了,再接下來,父親也……」宋初顏在此刻才露出哀戚之色。

  「妳離開。」拓跋雷正色對她說:「妳沒病,現在走還來得及。」

  「不行。」她搖頭,「我不可能丟下他們自己逃命,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

  「最後的?」拓跋雷看她一眼,同時用乾淨的布沾滿清水幫宋初顏的父親擦身。

  「我們一家是逃難到這裡的。」宋初顏低聲說:「其實,我們是朝廷欽犯。」

  拓跋雷又看她一眼。

  「現在,你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煩吧?」她苦笑道:「你應該走,不應該蹚這淌渾水。」

  拓跋雷還是那樣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是東遼人,妳是天雀人。」換句話說,他們全家在天雀國的事情與他無關。

  那個晚上,宋初顏為母親淨身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經病逝了。拓跋雷果斷地說:「不能將她留在這裡。」

  染病而亡的屍體如果留在房中可能會使疾病進一步的蔓延,他於是在小院內挖了一個坑,將宋初顏的母親埋在其中,還砍了一根竹子,用手將竹子劈成兩半,拿給宋初顏一塊,示意讓她寫碑文。

  宋初顏的手是抖的,但她沒有掉淚,她一筆一畫地細心地描摹著母親的碑文:宋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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