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愛嚼舌根的碎嘴男。
「我當然知道,想當年我也是萬花叢中來去自如,放眼江湖美男子一個。另不過現在比較落魄而已。」他語重心長地勸闕無痕。「有花堪折直須折。你是個至性至情之人,沒理由末戰先行氣短。昔時諸葛亮也不過是個鄉野鄙夫,劉邦甚且不事生產,貪酒好色成天混吃騙喝,結果呢?欲成大事者該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能伸能屈窮一生精力奪取天下的雄心,堅信江山美人捨我其誰的壯志。這才是愛新覺羅的子孫。」
「你說什麼?」他最後那句話聲音好小,闕無痕和如姬一下子都沒聽清楚。
「呃……沒什麼。」老公公假意她笑了笑。「去看看那位多儂格格吧,美麗的女子不少,但純情堅貞的可不多見。」
「老爺爺認得多儂格格?」如姬好奇地間。
「她是遠近知名的絕色美女,誰能不認得她。」如此形容雖說並無過譽,聽在如姬耳裡卻有那麼一點點不是滋味。
「那你就應該知道她奶奶是標準的偏君子兼真小人。我去看她不明擺著送死?」
一想到老態龍鍾的變月格格,闕無痕就一肚子怒火燒得僻舶響。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可見你並非真心愛她。」
「我……」闕無痕再也沒法狡辯了。他不是不變她,是不知怎麼面對多儂格格,見了她說什麼都不是。
一個愛名利富貴多於愛它的女人,委實沒啥好留念。他不要見她,一輩子都不想!他道:「我是不愛她。如姬,你回去告訴她,叫她安心養病,千萬不要再對我存有任何幻想,即使她因而病死,我也不會為她流一滴眼淚。」
「為……什麼?」明明情投意合的兩個人,怎地說散就散,且不留丁點情分。
闕無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抓起書本,把整個頭臉埋進靡頁裡,猶似在我一個心靈與情感的避風港。
歲月條忽又過了半年多,時序來到深秋。滿園翠綠的花木,逐漸讓驟起的寒風吹成焦黃色,如雲絮般無言地,落寞地飄零至地面,彷彿一聲嗚咽,無限哀惋。
多儂格格躺在一叢矮樹下,癱軟了身子,腿著眼望向碧藍的芳菲天空。雲彩髓性懸垂,像女人的手指蕪了顏色,一下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亂點。
一隻小貓咪,從樹梢躍下,頑皮地向她睞眼,乖巧地來到她身邊。
她伸手輕撫它的頭,口中喃喃、含糊地說:「現在只有你陪我了:可惜我連小蝶都保不住,怎麼保護你呢?」小蝶因她而被逐出府一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貓咪抓耳撓腮,瞪圓小眼睛,它不會笑,貓不是人,不會懂得人的七情六慾。
這只多老夫人特地買來給她解悶的小東西從來不哭不笑,即使樂不可支,臉上也沒笑留。
萬物之中只有人會笑,人卻很少笑。
多儂格格嘲諷地牽起嘴角。
一陣冷風,落葉飄個滿懷,如一腔急湧的清淚,傾向她一身,幾乎將她淹沒。
「格格,天涼了,回房吧!」如煙替她披上斗蓬。
「不,我還要再生一會兒。」她動也不動,像一座木雕的假人。
如果不是尚有一絲氣息,如煙真會以為她香消玉殯了呢。「老夫人有令——-」
「不要動不動就拿奶奶來壓我。」她受夠了,自從她娘去世以後,多老夫人就祖兼母職,現在更是連父職都兼了,事無分大小,時時刻刻管得多儂格格快將喘不過氣來。
「如湮沒這斗膽,有了小蝶的前車之鑒,格格即便不替自己著想,也請你體諒體諒我們這些作奴婢的難處。」如煙語畢,眼角已微濕潤。因著闕無痕的關係,多老夫人把氣也一併出在她和如姬身上,動不動就責罵杖打,讓她們經常以淚洗面。
多儂格格雖然每每為她倆仗義執言,但終究沒法夭天護著她們。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其實我也好想帶著你們離開這裡,奈何我根本就自身難保。」現在她形同被禁鍋在牢籠裡,哪兒也去不了。
「是嗎?如煙以為,格格只是不肯想辦法罷了。瞧你這身子骨讓你自己整得多慘,這樣病憫櫥,日無所思亦無所事,遲早你要變成如假包換的呆子。」
「敢嘲笑我?」人家這樣已經很可憐了耶!沒同情心的小妮子。
「如湮沒那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該為闕大哥珍重。」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細如蚊子,猶似怕旁人聽見。
「我的死活關他什麼事?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提起闕無痕,她的內心除了懊悔之外,倘有滿腔的幽怨。
也許她的作法不可取,但絕對出自一片好意。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玄天上人居然會把他帶往山中,整整拘禁了一年。
闕無痕惱怒她,多少和這有關吧?小器男人,一年換一身絕學是很上算的,不感激她,還怪她勢利眼,貪圖榮華富貴。卻完全不體諒她其實用心良苦。
「就連闕大哥已經替你報了父仇事也不要提?」
「你說什麼?」
「我說,三個月前闕大哥已將那批出賊一舉成擒,統統逮到知府衙門治罪了。
可見他對你多好。」
「真有此事?你不是故意逼我的吧?」多儂格格喜出望外,卻不得不將信將疑。如煙姊妹和闕無痕是一國的,難保她們不會聯合起來騙她。
「這種事焉能胡譏。」如煙謹慎地看看左右無人,才又大著膽子往下說:「若非你鎮日魂不守舍,也早該聽說了。那天闕大哥把六十八名盜匪押到府衙時幾乎轟動了整個惠州城,大伙扶老攜幼,就為了來看這百年難得出一個的大英雄。」
「你太過譽了吧,什麼大英雄?」她沒辦法將闕無痕那吊兒郎當的德性,跟「英雄」這兩個字聯想在一起。不過,他能把那群山賊一網成擒,倒是令她非常雀躍也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