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吸引闕無痕的是祠堂後整整排了大大排的各式佳餚。折騰了三、四個時辰,他餓得前胸貼後背,趕緊覷個空,拾了一隻肥雞,施展輕功竄上一旁樹梢,慢慢一口子用。
現在約莫過了戌牌時分,多王府的人很快就會發現他棄婚潛逃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但,或許是好奇心作祟,他忽然想去瞧瞧那位多儂格格究長得什麼醜樣子,需得以威逼利誘的方式才嫁得出去?
越過重重樓宇,終於見到一處碧羅紗燈環繞、燦亮恍如白晝的廂房。闕無痕從屋上愉偷取下兩片石瓦,附眼往裡張望但見燭影搖曳的紗帳內坐著一名螺首低垂的女子,瞧她側影倒也馬馬虎虎不算太差,可惜角度微偏,看不到它的容貌。
「格格,」一個丫鬢捧著鳳冠由房外走了進來。「時候不早,快把這個戴上,駒馬爺馬上要過來了。」
「你不是告訴我,人家根本不同意這門婚事?」
嘿!這聲音柔柔甜甜還挺好聽的,闕無痕感覺心裡癢酥穌的。
「呢,其實闕公子也不是完全不同意,他只是希望能先獲得父母的首肯。」這小丫鬢顯然有所隱瞞。
「婚姻乃終身大事,豈有不告知父母的道理?奶奶也太不近情理了。」
不錯不錯,聲音好聽,而且知書達理,闕無痕對她的印象愈來愈好了。
「這還不都是為了你,老夫人也是不得已的。」丫鬢替她把鳳冠戴上,又道:「幸好闕公子長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還不至於大委屈了格格您。」
算你有眼光。闕無痕猶得意不到片刻,卻聽那多儂格格道:「一個鎮日流連酒肆賭坊的人,即使擁有潘安的容貌,亦不過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言下之意仍然覺得委屈透頂。
狗眼看人低的死丫頭!竟然說這種話!剛剛對她的好印象,登時消失殆盡。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小廝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出了什麼事?」
「是……那個……駙馬爺他……不見了。」支支吾吾總算把一句話講究。
糟糕!被發現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陣清風掠過,闕無痕幾個縱落,已經躍出多王府高聳的圍牆。
「臨陣脫逃了?」沒想到多儂格格不怒反笑。「好極好極,能屈能伸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
「格格,虧你還笑得出來。他這一走以後你還怎麼做人?」
「有啥了不得的,再拋一次繡球不就衍了。」
「說得容易,拋繡球又不是玩遊戲,哪能一拋再拋?他這一走,你還能嫁給誰?」
「是這樣嗎?」多儂格格頓時緊張了起來,慌忙摘下鳳冠,下大紅霞破。
「格格你……什麼?」
「我去把他追回來。」與其獨守空閨以度餘生,不如找個人,好歹解解悶、聊聊天,也比較有趣。
「那可使不得,格格乃千金之軀,豈可做出如此,呃……」
「如此怎麼樣?」有話不趕快說,再延遲就來不及了啦!多儂格格急得睜大兩「如此有失體統,也有失顏面,況且就算追上了,你怎麼跟他說?」
「這……說的也是,我一時倒沒想那麼多。」多儂格格一方面頗慶幸自己沒糊里糊塗給嫁掉,一方面又不免擔心這輩子恐怕真的沒臉見人了。
「放心吧,老夫人一定會派人去把他給捉呃,「請」回來的。」
「他心不甘情不願,回來還不是又要找機會逃?」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她才不「那怎麼辦?眼看亥時就要過了。」
「別哭喪著臉,生死由命,假使老天爺真的不讓我活,嫁十個八個丈夫照樣沒救的。」
「呸呸呸!格格你這是……童言無忌。」小丫鬢惶急地說。
「我都已經十六歲了,還童言?」多儂格格神情泰若,一點地不為自己被預言可能即將結束的生命憂心。
那是半個月前的事,多王爺五十大壽,設宴「悅賓樓」,席間突然來了一名牛鼻子道士,自稱「玄天上人」,信口胡認,硬指多儂格格絕對活不過這個月的月底,除非找個人嫁了。她和她爹對這些無稽之談,根本沒放在心上,可她奶奶卻信以為真,急著到處托人幫忙說媒,幸虧多王爺故意以各項理由一一推辭掉,哪知道雙月格格不肯罷休,挖空心思想了這條老掉牙的招親方法。
「如果你真的只能活到今天,僅僅十六歲,豈不太……」一語未了,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唉!不哭不哭,」多儂格格靈光一閃,笑著對丫寶小蝶道。「你要真怕我遭遇不測,就幫一個忙。」
「甫說一個,即便十個八個,小蝶也絕對幫到底。」
「那好,你快替我換上男裝。」小蝶尚未動手,她已經先將頭上的珠環、臉上的胭脂統統卸掉。
「換上男裝做什麼?」小蝶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多儂格格有別於一般溫婉嫻淑的大家閨秀,十分古靈精怪,不但鬼點子特多,還經常闖禍讓她們背,這會兒不會又要幹什麼壞事了吧?
「出去明察暗訪,看看那個姓闕的,究竟值不值得我冒險,托付終身。」
「不行呀,萬一讓老夫人知道,小蝶縱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笨,不要讓她知道不就得了。」三兩下工夫,她已將頭髮縮上一個髻。「你到底是擔心我的死活,還是擔心你的腦袋?」
「我……都很擔心呀!」當奴才好倒霉哦。
「所以你就甭再囉唆了,快去幫我找一件男裝來。」
「好嘛,好嘛,不過你得答應小蝶,一旦找著那位闕公子,查清他人還不壞,你必須設法耍他趕快和你成親。」
這就難了,多儂格格幽幽歎了一口氣,「姻緣乃前生注定,能不能結為夫妻得要老天爺成全才行。我明白你是為我好,但有些事情真的是無法勉強。」
「不,奴婢知道你可以的,從來就沒什麼事情難得了你。」小蝶對她的「本事」一向是又怕又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