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的桌位為的是在台北市區鬧中取靜,開這間店她不為賺錢,甚至經常入不敷出,所以,聽見苗子齊的評論,感到意外。
「妳先答應讓我告訴妳我的名字,然後我再回答妳剛剛的問題。」他噙著笑,凝視她美麗的眼眸。
「請說。」繞那麼一大圈,為的不是想套出她的名字,而是想告訴她,他的名字?這個人還真怪。
他從手提包裡取出一張名片大小的柳葉紙,平擺在桌面,接著拿出鋼筆,一筆一劃寫出他的名字。
席寶琳自然而然地注視他的動作,看清了他的名字──苗子齊。
他的字筆勁強韌,大氣磅礡,十分漂亮,柳葉紙上吸入了鋼筆的筆墨,暈成如大師寫出的毛筆字,再次令她意外。
末了,他在名字下方寫下行動電話號碼,套入筆蓋,將名片推向她。
儘管收過不少質感絕佳,設計優雅的名片,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別出心裁。
教人捨不得將這一手漂亮的親筆字扔進垃圾桶裡,同時,也不得不對他這個人、這個名字,印象深刻。
以他這樣出色的外表、時尚合宜的穿著打扮,加上如此刻意經營自己,也難怪昨天那位美麗女子深陷泥淖,無力自拔。
她笑了笑,將名片夾進書頁裡。「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才那個問題了?苗子齊先生。」
一般人在收下苗子齊的名片後,通常會大大讚賞他的字,然後回敬自己的名片,至少也報上名來,她卻什麼表示也沒有,就這樣默默收下。
他不心急,更喜歡她和常人不同的反應,喝口咖啡,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提了另一個問題:「妳是這間店的老闆,對吧?」
「為什麼會這麼問?」如果他以為她是老闆,又怎麼可能當面批評她的店消費太高?
「我注意到妳昨天離開時,沒有結帳,所以,妳若不是這裡的老闆便是這裡的常客。」
「嗯。」觀察力不錯。
「我認為老闆的成分高些,因為這間店,有妳的味道。」說完他停下來。
她不接話,安靜等待。
面對沈默,苗子齊再度失算,看來,她對他還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竟然不想知道自己給人的感覺是什麼。
他只好自己接下去說:「優雅、低調、與世無爭但自有主見,這是妳的味道。店裡看似無特殊之處,其實裝潢、擺設都很講究,販售的商品也十分注重品質。」
她翳下眼眸,訝於不算相識的他竟能如此精準地剖析她的性格。
她不禁要對他好奇了,好奇他為何而來,好奇他是做什麼的,同時也生出一股厭惡,厭惡這樣自信、精明、城府深沈的男人。
「妳一定會奇怪為什麼我猜想妳是老闆,卻又批評這裡的東西太貴?」
她看著他,升起防備,卻轉換一種姿態面對,彷彿終於為他折服。
「是很好奇。」她微笑道。「我心裡想的,似乎逃不過你的眼,你是如何辦到的?」
「因為我對妳有心,用心就能看清很多事情。」他勾起唇角,有種皇天不負苦心人的欣慰。
扯了一大堆有的沒有的,還是得讓她知道,他來這的目的是為了她。
「說得這麼玄,我反而不信了。」她低下頭,翻開書頁,表示沒有興趣再繼續聊下去。
「我還沒說完吶。」他連忙將她的書合上,才剛有點眉目,火一下子說熄就熄,都還沒問到她的名字,怎能前功盡棄?
「女人的心眼最小,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位美女看似柔弱,其實很有個性啊!不激她一下,真的要沒下文了。
「你很瞭解女人?」她都還沒責怪他的魯莽,他倒是先挖苦她心眼小。
「我專靠女人吃飯的。」他隨口說出,毫不汗顏。
「吃這種飯也不容易吧?」她說。
照理,這種吃軟飯的事,就算真的是,男人也不可能承認,能像他如此引以自傲,堪稱異類,不過,與她無關,不予置評。
「妳這句話,真是深得我心。」見她如此沈著以對,他簡直佩服到家。「我是模特兒經紀,旗下二十幾位名模,美女又多嬌氣,光是安撫她們的情緒,這口飯,經常氣得吞不下。」
她點點頭,這就是他所謂的「靠女人吃飯」?根本是刻意貶低自己,企圖博取女人安慰。
「所以……」她頓了下,沒打算讓他得逞,話鋒一轉。「你還沒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
「呵……妳這麼一提,我就更肯定妳是這間店的老闆。」
「我確實是。」他聰明,她就不繞圈子。
「江湖一點訣,說破就沒價值,」他用老江湖的台語台詞說道。「我只是想接近妳,當然一開場就得挑妳感興趣的話題,稱讚的話妳一定聽多了,我就來個反向思考,其實這裡的消費,絕對物超所值。」
「嗯……果然,夠資格靠女人吃飯,這麼用心良苦。」她微笑,心裡卻更加嫌惡他的流里流氣,拐彎抹角。
「我全都乖乖招供了,不知道這份心意能不能跟妳換個小東西?」他迷人的眼眸一瞇,望進她眼底。
「我叫席寶琳。」她攤開《傲慢與偏見》扉頁上的藏書章,指給他看。
「謝謝。」他喜歡她的聰慧,站起身來。「有機會再見嘍!」他就此打住,沒再窮追猛攻,這麼耐人尋味的女人,值得他花更多心思。
席寶琳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告別,沒頭沒尾,一頭霧水。
不過,隨後她淡淡地笑了。
可以肯定的是──他會再來。
而她,會等著接招的。
第二章
苗子齊每天下午總會出現在「餘暇」,只不過,他不是真有餘暇,而是想盡辦法,在工作之間擠出些空檔,飛車繞過來,喝杯咖啡,見席寶琳一面。
知道他總會來,追求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她沒閃躲,但也沒任何期待,這是她原本的生活軌跡,沒必要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他不討人厭,也不纏人,只是剛好不是她欣賞的那種正派性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