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寶琳見他捲起的袖子,露出隆起的手臂肌肉,臉上卻面不改色,依舊掛著那虛假得不得了的笑容,不知怎的,升起一股無名火。
不信整不到他!
她算是和他槓上了。以她今天刷卡的額度,沒點家底的男人恐怕早已暗自掂掂斤兩,看看有沒有命能賺夠錢,養活她這個拜金女;就算家底夠厚實,一個養尊處優、自命不凡的男人,被當成搬運工招來遣去,現在怎麼還可能笑得出來?
她搞不懂這個男人,不過,對於他為了女色能夠卑躬屈膝、忍氣吞聲到這種程度,算是開了眼界。
一向個性溫和,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席寶琳,突然覺得自己肩負著重大使命──為替過去所有因他傷心落淚的女人出口氣,非要讓這個男人吃點苦頭不可。
第三章
聖誕節前後是精品消費旺季,一直到年終、農曆過年是苗子齊最忙碌的時候。
只要手機開著就有接不完的電話,除了廠商洽談演出事宜,還得安撫工作量遽增,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因而脾氣暴躁的模特兒。
自從上次陪同席寶琳挑選聖誕節禮物後,苗子齊連著三天實在擠不出時間到「餘暇」。
原本一向喜歡在店裡看書、畫畫的席寶琳,突然之間有些不習慣,原本平靜無紋的心湖也莫名其妙地起了些微騷動。
他是不是真的把她想成揮霍無度的拜金女?
還是發現她故意整他,讓他來來回回搭電梯搭了好幾趟,每次都以為把禮物放回車上,可以輕鬆瀟灑地陪她逛街,結果卻發現她的禮物買不完?
耗了他一個下午和晚上,東奔西跑,最後,他的車後座、後車廂,全塞滿了一盒一盒的箱子,原本應該分一個星期買完的禮物,一天之內採購完畢。
送到專門包裝禮物的店裡後,她也實在累壞了,隨手招來計程車,只說了聲「謝謝」,便將苗子齊給獨自留在台北街頭了。
席寶琳暗自吐吐舌頭,承認,是有點過分……
小時候有父親母親疼愛,家裡、店裡的叔叔阿姨也都寵她寵得不得了,她那嬌蠻的個性是到母親過世後才慢慢收斂,然後,父親也走了,為了經營他留下來的事業,她不得不一夜之間成熟。
支著下巴,望向店外那棵老榕樹,整把整把的榕樹須隨著風蕩過來又蕩過去,像個正在呵呵笑的老爺爺。
眼角瞥見有人推開門進來,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維持姿勢不動,萬一進門的是苗子齊,她不想反應太快,讓他以為她在等他。
憋了近一分鐘之久,聽見服務生在背後詢問點餐的聲音,她才垮下肩膀,不是他。
氣死了,他想玩欲擒故縱,小王子馴養狐狸的把戲是不是?
故意每天都來,然後突然消失,好讓她瞭解他不在的時候是多麼寂寞無聊?
神經病,他會不會想太多了,以為來個那麼幾天,她的生活就會因此而為他掀起軒然大波?
她莫名地生起苗子齊的氣,更氣自己沒事一直在店裡賴到太陽快下山,簡直浪費時間。
「咻」地,她抓起皮包,跟小偉打聲招呼,像要掩飾自己失常的舉止,匆匆離去。
用力拉開玻璃門,埋著頭衝出去,速度太猛,一不注意竟和迎面而來的客人撞在一塊。
叩!
她的鼻樑不知撞上什麼堅硬的東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眼冒金星,疼得眼淚飆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妳還好嗎?」被席寶琳撞到的客人沒開罵,還回過頭來關心她的狀況。
她擺擺手,表示沒事,只不過鼻樑上的陣陣抽痛令她睜不開眼、說不出話。
「席姊,妳沒事吧?!」陳偉軍趕過來。
她一隻手往旁邊摸索,企圖找到陳偉軍,又往空氣中胡亂指一通,意思是要他扶她到後面辦公室,別給客人添麻煩。
突然,她就被騰空抱起,又是一陣暈眩。
待疼痛稍稍減輕,她睜開眼睛,只看見一個衣領半敞、肌肉緊實的寬闊胸膛。
小偉雖也長得高,但單薄了些、娃娃臉,沒這麼壯,經這一分析,她立即聯想到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男人懷裡,一陣掙扎,就要下來。
「別動,妳流鼻血了。」
這聲音?
苗子齊將席寶琳輕放在員工休息室的布沙發上,讓她身體微向前傾坐著、低頭,接著捏住她鼻頭軟骨。
這一動作又惹來她一聲嗚咽。痛……
「小偉,你拿兩條乾淨的擦手巾來,一條弄濕,一條包些冰塊。」
「喔、好!」慌張的小偉得到指示,馬上衝回吧檯。
鼻腔裡的血腥味令席寶琳感到噁心,乾嘔了聲。
「忍耐一下,再幾分鐘就好了。」
這時,席寶琳已經可以確定自己撞上的客人就是苗子齊,這就叫「冤家路窄」嗎?
雖然明知是自己沖太快,可是,想到害她現在如此狼狽的元兇一定是他那好看卻硬死人不償命的下巴,忍不住前債自動生利息,更氣他了。
心裡氣著,想揮開他的手,她自己會捏住鼻子,才不要他假好心、獻慇勤,只不過,她才抬起手想推開他,鼻骨便傳來一陣陣刺痛。
還是算了……
苗子齊單腳跪下來觀察她有沒有其他地方受傷,見她鼻子被捏著,眼睛拉得細細長長的,不知道在氣些什麼,拚命送白眼給他,那張原本純淨柔和的臉,頃刻之間變得像只可愛的白狐狸,忍不住,就笑出聲了。
這一笑,讓席寶琳更覺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
「齊哥,冰毛巾來了。」小偉很快衝回來。
「謝了,我來照顧她,你到前面招呼客人吧!」苗子齊說。
「好,麻煩你了。」小偉見苗子齊如此沈穩迅速地處理這個意外,開始有點佩服他了。
席寶琳心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獸性大發撲向她。
在她眼中,苗子齊就是這種無恥之徒。
想叫住小偉,可是,她的臉才稍稍偏了下,話到嘴邊又痛得只剩一聲「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