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避他探詢的目光,欲抽回手,卻反而被他緊握在手中。
「妳不再拉大提琴了?」他質問道。
「嗯。」
怪不得。這幾年來他透過各種管道向美國的音樂學院和樂壇打聽她的下落,但都得不到她的消息,原來是因為她已經不再拉大提琴了。
「為什麼要放棄?當初妳不是要和殷仲凱到美國深造,完成音樂家的夢想,所以才選擇離開我的嗎?」他腦海翻騰著狂潮,激動地質問。
每回在夜深人靜時,一憶起兩人爭執的畫面,他就心痛難耐。
如果你是真心愛我、為我好,請你成全我、放我走……
她決絕的話彷彿一把利刃,剜傷了他的心。
「是它放棄了我……」她的眼底掠過一抹遺憾的傷痛,在心裡歎息著。
是命運選擇放棄了她,它殘忍地宣告他們的愛情已成為過去式,再狠狠地奪走她僅存的夢想。
是殷仲凱放棄了她?她蒼涼的眼神,遺憾的表情,刺傷了他的尊嚴。
他的臉色頓時陰鷙得嚇人,扳起她的下顎,強迫她迎視他,恨恨地說道:「妳就這麼忘不了他?」
「我不想在這裡和你爭論我的私事。」她推拒著,試圖要逃出他的懷中,卻反而被他箝住手腕。
她冷淡的言語和眼神觸怒了譚曜旭,他猛地俯身攫住她殷紅的嘴,重重地吻上她的唇,吞噬她的抗議。
她用力想掙開他,背脊卻貼陷在牆壁上,牢牢地困伏在他的懷裡,軟弱地任憑他火熱的舌肆意吮吻她的甜蜜。
他激切地和她糾纏著,吻得那麼深,豐沛狂湧的情潮扣動他的心牆,手指愛憐地穿過她的長髮,撫著她白皙的頸項,渴望佔有她身體的每一寸。
「放開我……」她使盡全力推開他,眼眶蘊起痛楚的淚光,難受地瞅著他。
一抹淡淡的甜在他嘴裡蔓延開來,他霸道地抬起她的下顎,低喃道:「如果我不放手呢?」
「請你放開手……」她無助地哀求著。
他的手輕觸過她的臉頰、她柔細的頸項,隔著輕薄的襯衫撫著她的鎖骨,漾出狂浪的笑。「這跟過去的妳相差好多,我記得妳以前總是熱情地需索著我,要我滿足妳──」
「求求你住口!」她無助地摀住耳朵。
他欲扳開她的手,結果不小心扯開她襯衫上的鈕扣,露出白皙的肌膚,滑出一條銀色的頸煉。
他執起項鏈,認出上頭的墜飾是當年他親自為她戴上的婚戒,但在兩人決裂爭執時,她早已扯下它擲向窗外了。
怎麼會……還留在她的身上呢?
觸及他探詢的眼神,她心虛地別開臉,扯回項鏈,扣好鈕扣,拉整好衣衫。
「如果你想藉由談公事的名義和我敘舊,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沒興趣,希望你不要再作無謂的糾纏。」她沈下臉,疏離地與他劃清界線,拎起手提包快步離開。
「妳真的認為自己可以擺脫得了我嗎?」譚曜旭在她身後憤恨地宣告。
過去的她就像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善用她的美麗與溫柔,一寸寸地蠶食了他的心,俘虜了他的身與魂,霸佔了他的視線,操控了他的情感,最後再狠絕地撕裂了他,令他嘗到了忿恨焦灼的痛苦。
她將他的心囚禁在愛情煉獄裡,教他日日夜夜、歲歲年年承受著孤寂與傷慟的折磨,被思念燒煮著,被回憶煎熬著。
譚曜旭發過誓,要是再遇見她,他會以勝利者之姿,向她索回他的心與感情……
*** *** ***
靜晞狼狽地逃出譚曜旭的辦公室,外頭陰雨綿綿,斜飛的雨絲打在她單薄發冷的身軀上,她在馬路邊招了一輛計程車,跨進車廂裡,向司機報出目的地。
豆大的雨滴辟哩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好似他犀利的譏刺,字字句句皆落在她的心坎上一般。
她以為經歷了這幾年的風風雨雨,她已經夠堅強,不會再因譚曜旭而有任何情緒了,但現在她才明白,即使愛情已褪色,她被思念蝕了一個大洞的心卻依然清晰地抽痛著。
三月的雨季,突來的相逢,令她的眼眶潮濕一片,連回憶都被淚水滲濕了……
第二章
五年前
春日,紅磚道兩側高聳挺拔的椰子樹將空中細柔的春風篩下來,吹遍滿城的杜鵑花,揚起了一陣紅色的花雨。
譚曜旭出了研究室,將背包拽在肩上,步下層層階梯,循著低沈悠揚的琴音來到小禮堂,推開沉重的木門。
一束光打在闃暗的觀眾席上,隨著門扉被掩上又迅速歸於幽暗。譚曜旭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邃亮的眸光落在舞台上的大提琴手身上。
在台上演奏的是音樂系的學生,他們正在為六月份的畢業公演進行練習演奏,指揮老師背對著觀眾席,隨著他手腕的舞動,樂團裡的大提琴手按住琴弦,緩緩地拉開弓,琴音流洩一室,低沈悠揚的琴音穿過耳膜,撼動了譚曜旭的心。
是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單一的琴音幻化成各種姿態,在弓弦上輕靈地飛舞著,低回柔厚的旋律,層迭延展的音韻,甜蜜溫暖如光暈般層層擴散,穿過了時光的縐折,由耳膜到身心,熨平了他心口的瘡痂。
隔著空蕩的觀眾席,譚曜旭沈凝的目光落在樂團裡獨自演奏大提琴的顏靜晞身上。她穿著一襲雪白的裙裝,長髮隨意紮成馬尾,露出皙白的頸項,將大提琴架在兩腿間,按住琴弦,專注地拉著弓。
靜晞是他直屬學妹貝絮菲的室友,天性熱情的貝絮菲常帶著她參加行銷學系的家聚活動,兩人因此而漸漸地熟稔,不知不覺就走在一起,談了一年多的戀愛。
他永遠都記得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天,他受了貝絮菲的央求,騎機車載她回家,她撩起裙襬跨坐在重型機車的後座上,困窘地摟住他的腰,雙膝抵住他的大腿,兩人姿態曖昧地貼合著,馳騁穿梭在車陣中。